小戚昀抱着小鸟蒙头就跑,没两下就将一干随从甩在了错综复杂的庭院里,他得意地一边回头看,一边向前跑,脚下不慎踩到滑冰,向前跌去,却被一双手接住。
戚昀愣愣地抬头,看清了眼前的男子,惊得瞪大了眼睛,“你——你是刚刚救我的人吗?”
越淮头看着他,低敛下眼眸道:“是我。”
他虽答应了不再跟着他,却还是忍不住下界来看他。他将小戚昀扶起,倾身蹲在他眼前,看着这张冻得红扑扑的小脸,不过稚童,却已露了三分绝色,不过一瞬,他就想起来了。
安庆王府嫡长子戚昀,他出世后众星捧月,娇冠长安城。后来,十八岁那年,他收了一名孤子做书童为伴,那年冬天,他命那书童前去冰湖中捉鱼,结果那书童不慎溺水,他心急跳下湖中去救,夜雾朦胧,救人的奴仆认错了人,将书童救了上来,等发现救错了再下去救时,小世子已命悬一线。天寒地冻,小世子烧了整整一月,那双腿也冻废了,自此性子大变,阴冷孤僻,疯癫异常,其院落的下人们时常受不了主人阴晴不定的性子,想方设法地要转去别院伺候。
而那名被误救上来的书童为了感恩,任小世子百般刁难**,一直任劳任怨,不离不弃。料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书童不过是扮猪吃老虎,不过十年,就一点点蚕食架空了庆安王府,并逐渐执掌了戚家。之后更是登科中第,搅弄朝堂,风波暗涌,假借戚家之手谋害了先皇,在而他先皇过世后,成为摄政王,扶持新帝。
庆安王府一朝被灭,小世子双腿废弃,沦为奴籍,更是凄苦。只因其绝色倾城,一时间,争相要将其买下的宗亲贵胄们数不胜数,最后却被摄政王以千金买了去。
世人皆道,摄政王顾念前情,恩重如山,如今花千金买一个废人回去,不过是为了还当年一命之恩,熟不知,那摄政王心中却对戚昀有股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
此时,想起前尘往事,越淮只觉是过眼云烟,但他看着这孩子漂亮的眸子怔怔地盯着自己,心中竟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小戚昀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衣袍,扬着小脸问:“你是什么人?是父王派你来保护我的吗?”
越淮起身,挥袍甩开他握住他衣袂的小手,眸色微冷:“戚昀,竟又是你。”
小戚昀被他眸中的寒冰吓到,往后一退。
越淮薄唇微启,淡淡道:“你记住,我叫越淮,别忘了。”
小戚昀吓得脸色惨白,直到眼前人消失后,还迟迟没能缓过来。可日深月久,随着他长大,那份惧意模糊了,有的是梦魇般的惦念,那俊冷的眉眼,谪仙般的高贵仙姿。只
转眼已过去数载,戚昀已是长安城翩翩少年,可他却一遍遍梦到那人,梦境却愈发真实,梦里那人抱着他,清冷的眉眼却只对他笑,伸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唤他:“子旭……想我了吗……”
戚昀一梦惊醒,再细想那人相貌,却怎么也记不清了。只觉身子某处有了异样,他拉开被子一看,脸不禁红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世子,王妃娘娘道先前的书童太闹腾,恐不能让你安心学业,特地让小人为你寻了一安静的,专门伺候你在皇塾左右。”
戚昀连忙喊:“让他去书房候着,我先换身衣服。”
洗漱一番后,换了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戚昀意气风发地走向王府书房。
他推开门,看到一个小少年挺直地站在书桌前,背对着他。
戚昀挑眉:“新来的,转过来,让我看看。”
少年应声转过身来,清冷孤傲的眸子极不符其年龄,他只是微敛下眼眸道:“世子。”
戚昀看到他的瞬间,愣住了,“你是……?”越淮……虽记不清他的长相了,却怎么都觉得他合该就是这副眉眼。
少年微扬唇,微点头:“想必世子听过戚伯提及,小人是孤儿,无名无姓,比世子殿下小上五岁。”
戚昀讶异,心道:“真是奇了,竟然有这般巧事。”他咳了两声,道:“自此,你便叫越淮吧。”
越淮低眉道:“喏。”
戚昀对这少年甚是喜欢,他命人给他做了几套新衣服,还特地给他安排睡在自己别院的屋里。小世子甚至愿与他同吃同睡,逢人便要提及他家这位聪颖过人的小书童,引得同院落的下人惊羡不已。
寒冬腊月,庆安王府的冰湖绵延一片,戚昀从小就喜在冰上垂钓,大冬天里钓上来的鱼肉紧实鲜嫩,爽滑可口。他欢喜地拽着越淮往冰湖走去,“越淮,快点而且,你第一次在王府过冬,都不知道这垂钓的乐趣,等会儿咱们比试比试,看看谁钓上来的鱼又肥又鲜!”
越淮淡淡地看着他愉悦的样子,恍然想起,他失去双腿后醒来,不吃不喝的阴蛰模样。他问:“你真的要去?”
“当然!别磨蹭了,你要是怕,就跟着我,放心,我护着你。”戚昀不由分说,几步将他拽到了冰湖边。
……
“不好了!世子落水了!快来人啊!快!”
越淮睁开眼湿着身子从岸边爬起,旁边救起他的人一愣,吓得脸色惨白高呼:“救错了!快!世子还在湖里!”
越淮心下一动,转身一跃,又跳进了冰湖中,夜色下的冰湖底,氤氲着一片冰蓝色,他游了许久,终于看到戚昀,奋力游过去,抱住他,贴上去,对着他的唇渡了一口气进去,接着一把托住他,往水面上划去。
“世子救上来了!”一群人握着火把冲过来。
这夜,庆安王府进出的御医几乎将王府的门槛踏破,天微微亮时,传出消息,人救活了,但那双腿恐怕废了,就算能站起来,也绝不能长站。候在门口的越淮垂眸,司命薄上写着的命数,哪是那么容易逃得过的。
小世子又烧了整整一月,才堪堪迷迷糊糊地醒来。
楚昭盯着眼前关切的长公主和庆安王,心下暗叹一口气,他不过留了一手,只偷偷喝了一小口孟婆汤,哪知道竟然被湖水一泡,什么都想起来了。他忽然想起水下越淮为他渡的那口气,伸手摸了摸因为发烧过分红润的唇,心道:“我就知道这小崽子不会轻而易举就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