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宋远棠第一次来这里撞见的场景如出一辙。
男孩笑笑,快速贴在贺尹迟的领口处,“我的电话。”
说完便在一阵响起的音乐声中离开,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向两人送了一记飞吻。
贺尹迟权当没看见。
实际上他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宋远棠抢在了他前面。
对面宋远棠深邃的眼睛眨了眨,始终握着酒杯的手松下力气,仰头将已经见底的液体饮尽。
然后他站起来,向酒吧大门走去,贺尹迟沉默着跟上去,卷起的风差点将他领口处的便签条吹落,但只是晃动了两下,又稳稳黏在上面。
还未走出酒吧,刚到入口处时,宋远棠忽然停下来,转身将贺尹迟领口处的便签条取下,细长的手指将它用力撕成碎片,洒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贺尹迟就这么看着他。
发泄完的宋远棠捂脸抽了下鼻子,眼圈在暗处浮起更深的红,他走到最近的那张桌子旁,撕下一张同样的便签纸——那是留给客人写留言贴在墙上用的。
但宋远棠并没有写下愿望或是留言,他颤抖着手写下几个字,转身放进贺尹迟的衬衣口袋里,抖着嘴唇问,“今晚有约吗?”
贺尹迟看向他的眼神复杂交错。
两人沉默对峙,过了许久,贺尹迟轻声回他,“没有。”
宋远棠提起来的心安全降落一半,还有一半在贺尹迟的胸口。他看着那张自己写下的便签纸,贺尹迟迟疑片刻,用双指将那张薄薄的纸片夹出来。
上面写着,我可以吗?
宋远棠想,他一定是被妒忌冲昏了头脑,才真的敢做出这种事情,第二次放下尊严向贺尹迟发出邀请。
妒忌让他发狂,思念让他发狂,他再受不了这样整日提心吊胆想着一个人,惶惶不安猜测着他有没有跟别人走。
他不要再这样。
一天一天重复着,痛苦且没有意义。
“我可以吗?”他凑得很近,感受着贺尹迟的鼻息,酒吧里的暧昧灯光成了他们之间最后一道银河。
也只有靠得这样近,贺尹迟才能看清他早已泛红的眼圈,和紧张急促的慌乱呼吸。
他眯着眼睛,始终冷静地看着宋远棠,态度并没有比对待刚才那个男孩好多少。
两人之间如同进行着一场无声博弈,他要让宋远棠清醒,宋远棠要带他沦陷。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贺尹迟的语气里带着愠意。
宋远棠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可以再一再二低声下气,抛弃尊严,但这颗心能忍受得了多少千疮百孔?如果贺尹迟再拒绝他一次,他将再也不做纠缠。
这是他仅有的可以抓紧的稻草。
是他唯一的可以为自己争取的机会。
今晚的酒明明没有那么烈,他却似乎醉得比以前更深,眼神虚幻柔情语气却坚定,“我知道。”
“尹迟……”他喊他的名字,蠢蠢欲动握住他宽厚的手掌,“我们试试吧,先试试好不好?”
他的声音染着不明显的哭腔和轻微颤抖,听起来比刚才男孩的撒娇还要让人心神意乱,短硬的指甲挠得贺尹迟手心微痒,心也跟着痒。
好像有什么落在了心上,是宋远棠的卑微乞求,还是少年时残留的爱意?一时让人难以分清楚。
贺尹迟定了定道,“宋远棠,我可以无数次回过头去爱你,可十七岁的爱和二十岁的不一样,二十岁的和二十七岁的又不一样,我已经无法复刻十七岁的那份感情,你明白吗?”
过了良久宋远棠才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明白对方的意思,贺尹迟已经不可能像十七岁时那样喜欢他,他明白。没有谁会站在原地不动的,包括感情与爱。可他不需要十七岁那样炙热纯粹的爱,他只要贺尹迟心里还有一点点火花,一点点埋藏了数年的种子,他只要贺尹迟对他还有一点点爱。
“所以你还要这么做吗?”贺尹迟冷静问他。
宋远棠用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要。”
“我要。”他说。
他要被自己的愚钝和胆小错过的爱,也要被自己错过的贺尹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