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呢,要不是你惦记着打食堂里抢几个馒头出来,我怕早饿死在图书馆了。”
遥想当年,确是些美好的过往,也让白翰辰忽然闪过一丝向往:多年以后,当儿女伏于膝头要他讲父辈们相恋时的故事,他定会告诉他们“你们阿爹可厉害了,有人要打爸爸,他便一脚给人踹飞了”。
至于自己挨打的事,不提也罢。
芥蒂既消,冷纪鸢对白翰辰的态度自然有所缓和。但关于金玉麟的事,他的态度依旧强硬。白翰辰想见金玉麟一面,却得不到通融。
“翰辰,国宝的事,上头根本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与金玉麟通信的人,坂田横次郎。”冷纪鸢的语气异常凝重,“他是关东军副总参谋长,伪满军司令,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白翰辰当然明白,可一个唱戏的,能出卖什么机密?按白翰宇的说法,金玉麟除了巡演,平时连北平城都不带出的。保不齐那坂田是他的戏迷,跟偶像通个信以表倾慕之情。
当然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了解金玉麟,但他相信自己亲哥的眼光:“金老板是红角,没必要挣这种钱。”
“就是因为他太红了。”冷纪鸢摇摇头,“除了总统府,全中国没有他进不去的地方。他跟坂田通信已有四五年之久,便是无意间透露的要员信息,也有可能为对方提供实施暗杀、绑架等手段的便利。”
“……”白翰辰眉头紧锁,“所以,他难逃一劫了?”
冷纪鸢坐直身体,正色道:“翰辰,这儿不是屈打成招的冤狱,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卖国求荣的败类。”
“若是我能找到人为他作保呢?”
“谁?总统么?”
“……”
“翰辰,你说实话,为什么要帮金玉麟?”
白翰辰为难皱眉,双手扣在一起,左手拇指缓缓地搓着右手的指节。冷纪鸢熟悉这副姿态,是白翰辰万分纠结时的无意识举动。
“你不相信我?”他问。
“不,但这——”
闭了闭眼,白翰辰终是下定决心,把大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听完他的话,冷纪鸢沉思半晌,起身到桌前拿过笔纸:“这样,你先回去,有任何消息我及时通知你,把你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地址都留下。”
写下联系方式,白翰辰起身握住冷纪鸢的手,恳求道:“学长,我哥现在已经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又怀着孩子,如果金玉麟被枪毙,我怕他——承受不住。”
“我明白。”冷纪鸢抽回手,抱臂于胸转身望向窗外,挺拔的背影稍显落寞。
“我先生以前是飞行员,训练时遇到机械故障,坠机。我那时刚怀孕,接到消息,立刻从北卡罗来纳开车赶去加州基地,结果路上出了车祸。等我醒过来,医生告诉我孩子没了,不到一天,又被告知我先生因胸椎受伤导致下肢瘫痪……可即便是这样,我依旧感恩上帝将他留给了我。”
他回过身,眼中闪烁出湿润的光亮。
“这世上不幸的事情的太多了,但只要相爱的人彼此支撑,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翰辰,愿主保佑你,一生幸福平安。”
TBC
第三十八章
秋寒乍起,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天一擦黑,这冷风就顺着脖领子往里灌。周云飞早起没听陈晓墨的话,穿少了,散了课出教室,冻得直往陈晓墨和付闻歌背后躲。还没进小院门呢,喷嚏就一个接一个的打。
方婶的一个老姐妹儿嫁闺女,这两天她去帮着忙活,晚上周云飞他们就都跟外头吃完了再回家。今儿个气温骤降,摊子收得早,转悠了一大圈都没踅摸着吃的。
好在陈晓墨会擀面条,横竖饿不死周云飞。
“冻死我了冻死我了!”
进院瞧见何朗,周云飞立刻跑过去,把冷冰冰的手往人家热乎乎的后脖领子一塞。给何朗冻一激灵,反手去够,一把抓住那冰凉的腕子。
陈晓墨从他们身边走过,轻咳一声,提醒周云飞别趁方婶不在就跟何朗那招猫递狗。
付闻歌跟过去,把周云飞从何朗身后拽开,问:“何大,你吃饭没?”
“没呢,今儿收工早,主家没包饭。”何朗回过身,边搓后脖颈子边问周云飞:“你手咋这冰啊?”
周云飞吸溜着鼻涕说:“我天天坐桌子前头,跟你这天天干活的比不了,你微循环好。”
“什么环?”统共仨字,何朗有俩没听明白。
“微、循、环。”周云飞用手指头在空气里给何朗把那仨字写了一遍,见他还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直接拽起他的手,捏着人家的手指尖,跟老师给学生上课那样讲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