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可能是,阿照当真只是随口一提。”昌平侯顿了顿,看向他,眸光幽冷,“另一个可能就是,她觉察到了一些什么,在试探我们。”
顾飞扬神色怔然:“怎么会?”
“别忘了赵瑾在时,当年权倾朝野的秦家是谁在后头推波助澜。”昌平侯冷笑一声,“论聪慧,她不输你我,论才智,她是云松道长一手培养的人。飞扬,别小看了你妹妹。”
“孩儿不敢。”顾飞扬垂下头,思考了片刻,又看向昌平侯,“父亲,那妹妹若真……咱们怎么办?”
昌平侯抬手在桌上轻叩着,眯着眼想了许久,才悠悠叹了口气,“赵瑾虽英年早逝,但如今大昭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若强取,不是良机。如今那位对你妹妹百般宠幸,后宫暂无旁人,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妹妹就能诞下皇嗣了。”
“父亲的意思是,准备扶妹妹的孩子上位?”
“名正,且言顺。”昌平侯说着,冷笑了一声,“至于将来能否坐稳这位子,就全凭各自的本事了。”
顾飞扬想了想,又道:“那咱们是要按照妹妹的意思,当真把这些银钱拿去江南休水利?”
“三百万两,可以做很多事了。”昌平侯看了他一眼,“样子要做足,至于这个钱……”
顾飞扬附耳过去,听完昌平侯的打算后,立马面上一喜,“还是父亲想得周到。”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若是你妹妹有心试探我们,咱们行事得再三小心。”
顾飞扬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不管怎么说,妹妹始终是我们顾家的人,她迟早也该知道这些的。”
昌平侯叹了口气,“她自小与咱们分离,对待我这个父亲也好,对待对待你这个哥哥也好,并不亲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保她……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咱们不可贸然告诉她实情。”
顾飞扬沉默了片刻,才道:“孩儿明白了。”
昌平侯父子在暗中谋划,长宁宫的顾夕照也有些难以入眠。赵瑾在位时,她从没有怀疑过她父亲的忠心。可如今小傻子当皇帝……她却草木皆兵了。
而让她胆颤心惊的是,她对她父亲的暗中防备和猜忌,不是空穴来风。
顾夕照睁大眼睛望着床顶,想了许久,始终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联,最终只得作罢,偏头看向一旁睡得安稳的赵三思。
盯着人看了一会,她又无端生了一股委屈,揪着赵三思的鼻子,恨恨地嘀咕道:“没良心的小傻子。”
她在为她寝食难安,她却兀自好眠,怎能不生气?
鼻子别捏住了,呼吸就有些不太顺畅,睡梦中的赵三思皱着眉头不耐地甩了甩头,顾夕照一时孩子脾气,和她较劲似的,就是捏着她的鼻子不松手。
赵三思没甩开,无意识地抬手去拂打,折腾下,也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一看到人,又闭上了眼睛,嘴一撇,委屈巴巴的喊了一声,“夕夕,有人捏我鼻子……”
一句话越说越轻,说到最后,彻底没了声音,抱着她的手又安心地睡了过去,也不管顾夕照仍旧捏着她鼻子的手了。
就是这样,小傻子就是这样全然地信任着她,坚信她身边最安全,坚信她会保护她。
顾夕照捏住她鼻子的手一点点松开,方才的委屈在顷刻间化成轻烟消散了,她垂眸笑了一下,手横过赵三思的胸膛,抱着她的肩头,把头也凑了过去,搁在赵三思的肩头,闭上眼,轻声道:“皇上安心睡吧,没人捏你鼻子了。”
往后,也不会有人捏你的鼻子。
大约是临近端午佳节了,隔日就变天,又下起雨来。
连着几日烈日炎炎的天气,这凉爽了不少的雨天倒也不是那么惹人嫌了,赵三思正好又可以肆无忌惮地往长宁宫跑。
约莫是心理作用,顾夕照老是想着新婚头一天早上时赵三思说得那句“新婚夫妻都是如胶似漆”的话,这天天相见,还是觉得想念的紧。
顾夕照虽嘴上嗔怪赵三思是个粘人精,但私心里却是很没出息地高兴赵三思这般黏着她的。
按照平日的作息,用过午膳后,赵三思还能午休一个时辰,才回御书房跟着太傅学习。但昨日睡得早,加上天气凉爽,她倒也不犯困,就拉着顾夕照窝在寝殿的床上说闲话儿。
顾夕照原想哄着人睡了,自己再去忙活。后宫有了女主人,这过年过节的琐事,自然就由她做主了,少不得要忙些的。
结果哄了许久,枕在她大腿上的人依旧精神抖擞的,也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八卦事儿,喋喋不休个没完没了的,反倒是哄人的她自己哄出了困意。
顾夕照索性也跟着躺了下来,打着呵欠道:“皇上不困,臣妾倒要小憩片刻了。”
赵三思闻言,立马爬了起来,跪在床上,等顾夕照躺好了,才捉着她的一只手摆好当枕头,紧跟着枕了上去,偏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皇后快睡吧,我看着你睡。”
“这会儿不睡,下午上课的时候又犯困?”
自打入了夏,没少在课堂上小鸡啄米的赵三思神色有些讪讪,但出于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她还是据理力争,“那……那也不能怪我呀,你是不知道,太傅讲那些晦涩的古文,多让人犯困……”
顾夕照点着她的额心,“狡辩。”
赵三思扒拉着她的手,闭上了眼,“好困呀,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