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风退下后,过了会儿,周小山端着茶水敲了门,周锦鱼坐在椅子上,道了句:“进来。”
周小山捧着一杯茶送到周锦鱼手边,周锦鱼接过了茶,喝了口,被烫了舌头。
她把茶杯重新搁到桌上,就听周小山道:“四公子,若是没有旁的事,小人就先下去忙了。”
周锦鱼点了头:“去吧。”
周小山又规矩的行了个礼,退下了。
周锦鱼看着周小山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记得当时刚来周家的时候,周小山其实对她很是不错,那时候她和柳氏初来乍到,虽然周家的主子们对她们娘儿俩极好,但架不住下人们对她们娘儿俩态度轻慢。
但与其他下人不同的是,周小山却一直在她们娘儿俩跟前跑前跑后的,腿脚很是麻利。
至于到了后来,柳氏一意孤行迁了新府,周锦鱼和周家老大周子冀被分到了东院,周小山便跟着去了东院伺候,后来周子冀没了踪影,周小山便留在了周锦鱼身边,专门开始伺候周锦鱼。
从潜龙寺回来后,有一回周锦鱼全身发热,几乎全身都没了力气,意识涣散的连站都站不稳,也是周小山及时发现给她找大夫的。
而她扪心自问,也没有做过任何苛待周小山的事。
无论是她对周小山,还是周小山对她,其实都是有感情的。
其实要说起感情,周锦鱼一向是个念旧的,她院里的丫头仆役,对方只要没有主动提出来想要调院子,她便一直留着他们,纵然有些腿脚不勤快的,她也只是口头警告两句,也向来没有具体责罚些什么。
所以在得知了周小山很可能在暗处为什么人效力之后,一时之间便格外的难以接受,甚至有些难过。
不过她很快又恢复过来,按照昨日赵广胜所说,距离科考只剩了七日,上回冯蔚之又说要同她在科举考场上一较高下,真当她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呢?
看似谦虚其实目空一切,蔑视一切吧?
装什么装!
真没劲!
不过她后来又想明白了,像冯蔚之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阔少爷,后来又被京城的公子哥们捧成了京城第一公子,想必不出意外,这辈子都会顺风顺水下去,自信也应当是与生俱来。
就像周锦鱼从来不担心自己的银子有一天会花完一样,只要周家还在,庆丰年还在,那么周家的银子便永远不会有花光的一天。
这是她的底气。
而冯蔚之的底气,便是他那个户部尚书的爹冯伯杨,以及当朝第一权贵的外公韩禀信。
周锦鱼躺在床板上,按了按眉头:“七日啊……日子还过得真快。”
她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闭上眼开始酝酿的要睡过去。
可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竟然也睡不着,索性又爬了起来,翻出床底的木匣子,打了开来,拿出里面的一双耳坠子,来到铜镜前贴在自己耳朵上。
对着镜子照了会儿,看着镜子里男装打扮的自己,耳朵上却比量着一副耳坠子,然后她故作小女儿姿态的翘起了兰花指,做了一个极尽矫揉造作的姿态来。
她忽然把自己给激了一身鸡皮疙瘩。
男装的她戴着耳坠子怎么看怎么别扭,她迅速的把耳坠子摘下来,然后迅速的又放回到了木匣子里,就像个做了什么亏心事的孩子。
算了算了……
周锦鱼无奈的想着:唉,还是算了吧。
果然,她这辈子恐怕都要与胭脂水粉无缘了,可怜她还是个正当青春年少的黄花大闺女啊。
其实造成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当年牛家村的那场大火,不仅烧死了她的亲人,还烧没了她身为一个女儿家的身份。
自从来了京城以来,周锦鱼无时无刻不想着为当年的那场大火复仇。
其实她甚至想过,以她那个不靠谱的师父传给她的那一身深厚的内力,若是她能舍得一身剐,不怕死的话,兴许也能拼一次,说不定也能把那仇人给杀了。
可是她总觉得,当年牛家村那场大火枉死了她那么些亲人,如今她和柳氏改名换姓在躲了那么些年,委屈了那么些年,而那人却戴着伪善的面具风光了那么些年,若是不让他身败名裂,周锦鱼总觉得不甘心。
可她在心中激起了仇恨怒火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迷惘。
之前她以为,只要做了官,便可以同那人一争。
可后来她便想清楚了,即使是做了官,她同那人的身份也是相差太过悬殊,一时半会儿怕也是报不了仇,最主要的是,她手头上的那块腰牌,根本就不足以成为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