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母刚把最后一道糖醋鲤鱼端出来,拍掉熊孩子想抓鱼吃的爪子,转头看见儿子抓了手机钱包急急忙忙往外跑,赶紧喊住他:“臭小子你干嘛去?马上开饭了!”
“马上回来!红烧肉给我留点!”杜栩脚步不停,心说,等我给您拐个儿媳妇回来。
“钥匙带了没?没带我可不给你开门,你滚去喝西北风吧——”
杜母的怒吼被关在门里。
等半天公交车也不来,杜栩干脆放弃等待,撒腿就跑,结果没跑两分钟,他刚才等的公交车从身边呼啸而过,差点把他气成河豚。
他连跑带颠赶到定位上的地点,被咬掉一口的苹果能横行世界风靡全球还是有道理的,软件定位误差基本不超过十米,虞瑜连位置都懒得挪,公交站亭勉强算个能避雪的地方,他在长椅上坐着,低头摆弄手机,指尖冻得发红。
杜栩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急匆匆地握住他的手,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带手套?不怕冻裂?你眼角又怎么了?不是已经好了吗?”
“被疯婆子划破了。”虞瑜扫了眼自己冻红的双手,“出门急,没涂护手霜。”
“大冷天的,你在这坐着干嘛?出什么事了?被熊孩子逼得离家出走以抗议老妈的霸权主义和亲敌政策?”杜栩被熊孩子祸害一整天,脑子里充满了小学生恶魔般的笑声,以及在亲娘的偏袒下那一柜子寿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二房”和“梦中情人”。
“……都不是。”虞瑜无奈地摇头,“我爷爷被疯婆子气得突发急性心梗,进医院了……幸好抢救过来了,暂时没事。”
“疯婆子?你堂姐?”杜栩一愣,仔细观察虞瑜的脸色,“你爷爷情况不太好?”
“嗯。去年十月份的时候查出来有心梗,但他不喜欢体检,老爷子身子骨也硬朗,我爸妈就随他去了,不乐意做CT就不做,偶尔咳嗽厉害了他就买点甘草片含着……这才不到四个月,他妈的才不到四个月,就肺癌晚期了。”
如果在四个月前检查出来,在早期安排手术,说不定还能多活个十年,可现在连能不能活十个月都不好说。
“那你堂姐……”杜栩刚开个头就感觉这问题问的不是时候。
果然,虞瑜冷笑一声:“她?她巴不得人早点升天吧。”
杜栩叹了口气,在心里给自己这张欠嘴一个大嘴巴子,他摘下围巾给虞瑜戴上,“先回去,外面太冷,你冻病了你爷爷也会担心。”
虞瑜小半张脸埋在厚厚的羊毛围巾里,正好公交车来了,杜栩拉着他上车,刷了两下卡。
比Z市四十三路末班车还惨,整个车厢里会喘气的只有他们两个和司机,司机大叔归家心切,把车开得飞快,正常情况下十五分钟的路程,今天不到十分钟就走完了。
他们在四中门前的车站下车,没走几步,虞瑜忽然接到母亲的电话。
“虞瑜,你到家了吗?”
“没,刚下车。”
“这都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到?”虞母皱眉,“你堂姐明天回去,你别和她吵,在自己屋里呆着。”
“我明天去医院吧。”
“你爷爷在ICU,你来了也只能在外面坐着。”
“那我回家——回我们自己家。”
“咱家房子半年没打扫,现在钟点工都放假了,你让我上哪找人去给你收拾屋子?”虞母不放心地叮嘱儿子,“早点回去,听话,别乱跑。”
“……知道了。”虞瑜挂断电话。
雪天路不好走,尤其是路灯坏了的那一段路,杜栩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墩,虞瑜伸手去拉他,也被带倒了。
“嘶——真够疼的!”杜栩把虞瑜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雪,“别让我知道是谁往这倒水!老子干翻他全家!”
“我知道,是旁边那家早餐店。”虞瑜揶揄道,“上吧,英雄。”
杜栩:“……给哥留点面子成不?”
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堪比红军长征,杜栩拉着虞瑜走得比趟雷还小心,最终成功到达“井冈山”与暖气胜利会师。
杜栩坐在虞瑜家的沙发上,接过他递来的热牛奶暖手,随手翻了翻茶几上的一盒香烟,“ESSE……这是什么牌子?我没见过。”
“爱喜,韩国的。”
“你也懂烟?”杜栩非常意外。
“我爷爷的,他喜欢抽烟,平时劝他少抽点也不听,结果现在……”虞瑜摇了摇头,说不下去了。
他挑了支烟出来,杜栩还来不及拦他就点上,橙红色的火星从末端慢慢侵蚀细白的香烟,卷纸和烟草在高温下灼成不分彼此的散灰,虞瑜狠狠吸了一大口,第一次抽烟不得要领,把自己呛得眼泪直流,他边咳边笑,声音还有点哑:“去他妈的‘吸烟有害健康’,在烟盒上印这种东西,纯属浪费墨。”
“是,是挺浪费的,宝贝儿你先把烟放下。”杜栩胆战心惊地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揪走他夹在指间的烟在烟灰缸里按灭,“那你这两天一个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