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月台上,不得不把塔矢叫醒的时候,我居然觉得可惜。
是单纯地因为这样的塔矢亮实在太少见了?还是…。
人在睡觉的时候最没有防备,我一直觉得塔矢不是会那种会在别人面前露出毫无防备的表情的人。就算再想睡,就算身体状况再不好,他都会挺直背脊,表现出很有精神的样子。刚才再KTVBOX的时候就是这样。
这家伙睡着时的表情,我看过一次。
那次是在台风天他发高烧的时候,我一整晚都坐在他身边,盯着他的脸看。他不可能没有感觉,但仍旧睡得很熟。也许是病得太重了,也许38度5的高烧烧去了他所防备,不过我想,最大的原因还是他彻彻底底把我当作塔矢老师了吧,所以才能那样毫无顾虑地睡上一觉。
我一直这样认为。
因为从那之後,我就再也没看过塔矢这麽毫无防备的表情了。
不过今天,他叫了我的名字,认出是我,
然後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睡得很安稳。
车外依然一片漆黑,看着映在对面车窗上亮那抹熟睡的脸庞,光轻轻勾了一下嘴角。对能得到亮信任的自己感到满意。
***
车行来到○○站,是光该下车的地方。到站的广播声响起,电车门开启又关上,光只是屏息不动,盯着黑色的玻璃车窗,殊不知电车已经无声无息地过站了。
过了自己该下车的站,过了亮该下车的站。山手线绕了一圈经过29站花了61分钟再度回到光亮上车的站。
此时黑色的玻璃窗开始泛起鱼肚白,黑夜逐渐退去,薄薄的晨曦照进车厢里,光发现亮倒映在车窗上的睡脸已经消失,车里的乘客也不觉间多了起来,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不过,光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似乎有什麽东西正从潜意识里冒出芽来,慢慢地在生长。
下了车之後,有点发麻的肩膀,以及由肩膀传来的那一股,不同於自己的香气,在在提醒着光,已经有某种东西改变了,某种…他一直刻意去忽略的东西。
第七章断发(上)
(光side)
通往日本棋院的路上种了整排的樱花树。白色的花瓣,红色的花芯极为自然地参和成淡淡的粉红色,春风送来,墨黑色纤细的树枝随着牵引,轻摆了几下,花片如雾般散开来,四月的青空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对奕室里正进行着下午的手合赛,坐在真柴三段对面的是今年新春刚昇上三段的进藤光。他的右手正握着爱用的*蝙蝠扇抵在嘴边,这是他在对奕时的招牌动作。一向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今天则一反常态地泡在一个红色的水桶里,里面还浮着几块溶化得差不多的冰块。
思考时间已经用去了20分钟,放下手中的扇子,抓起棋罐里的棋子落到棋盘上。这手棋毫无疑问地又会成为光取得胜盘的关键性的一手。面对胜算较高的对奕,光大多采取这种模式。
真柴也知道,进藤光长思之後的一手百分之70的机率会是关键的一手,现在正压榨着自己的脑袋去探读这手棋的用意。只是越想越心慌,思考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好不容易真柴才说服了自己落了子,光这边却又突然改变了节奏,下起了快棋,几乎在真柴将手离开棋盘的同一瞬间,就把棋子押上盘面。
就在每一手都背负着「被算计了」的心理压力下,行棋来到中盘真柴就咬着嘴唇不甘愿地投了了。
「谢谢指教。要检讨吗?」单手收拾着棋子,对奕时那脸严肃的表情及慑人的气势已经散去的光,问了一下比自己大三岁的真柴充。
「哼,不用了。」真柴瞥了一眼光的左手,盖上棋罐,放回棋盘上,离开对奕室。
光转头看了看放在水桶里的左手,以极微小的动作动了动手腕,才只动了一厘米,光就不禁扭曲着眉头。
痛啊──,都冰敷了还给我肿起来,这下麻烦了。今天要去塔矢家耶。
不知道阿福买到了没,现在只能指望他了。
光拿出泡在水桶里的手,把手上的水往衣服上擦了擦,提起水桶往洗手台走去。处理完那桶水之後,福井正好提着从便利商店买来的东西迎面跑来,
「进藤!我买来了!你要的发烧时用的冰敷贴和绷带。」
「3Q!得救了。阿福!抱歉啊,你早上的手合都结束了还麻烦你。」
「不会啦!大家都认识这麽久了!」福井是光在院生时代就认识了的朋友,今年刚考上棋士,比自己小两岁,老是眯着眼睛傻笑。擅长快棋的他在院生的时候可是和谷的头号天敌。
接过东西,光和福井走进电梯。一边聊着天,光一边处理了一下扭伤的手腕。撕开冰敷贴往肿起来的左手腕一贴,再把绷带用力一缠,固定住手腕的同时也尽可能地把淤青盖在绷带下。剩下的冰敷贴和绷带则一并收进侧背包里。
「对了,还没恭喜你考上棋士咧!太好了,以後又可以切磋了。以前跟你下快棋真是超过瘾的。」
「我也希望跟现在的进藤对奕看看。听奈濑姐说,你到了正式对奕就会变脸!有没有这麽可怕啊?」
「每个棋士都一样的啦。不过你这张一天到晚都在傻笑的脸,搞不好反而有欺敌的效果咧!嘿嘿~」光开玩笑地捏了捏福井圆圆的脸。这种触感让他想起以前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