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谨把几个人手上的纸牌依次收了起来,排成一列:“我抽到每张牌的时候,都会在后面做记号。但是你刚刚手上的这张红桃A后面,并没有记号。”
谢胧申辩:“你这是在作弊。”
郁谨针锋相对:“你没有说过这条规则。而且作弊的是你,你从一开始就准备了两副牌,因为底牌一般不会翻开,所以如果你不幸被点中,就会换掉自己手中的牌,把惩罚推到拿国王牌的人身上。”
刚刚的她就是这么做的。她手中的牌明明是红桃2,却被她换成了其他纸牌。
不然郁谨也不用浪费那一局的时间。
“愿赌服输,现在就接受你的惩罚吧。我觉得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谢胧不甘地看着他,但她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威压,本能地不敢造次:“你要我说什么?”
“你的死因,以及你为什么要杀了王晨。”
谢胧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是说我和王晨都死了吗?那站在你面前的又是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知道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郁谨坐回了沙发上,调整了个舒服一点的坐姿,“你如果真的惊讶,应该在我第一次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就反驳我。”
“是啊,谢胧已经死了。”谢胧也坐回了沙发上,面上露出略显忧伤的微笑,眼中却藏着深深的怨恨,“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她了。”
“如果你要问我直接死因的话,我是自杀的。”她大大方方地道,“自杀的方式很傻,是跳楼,我以为这种方式就能不给自己反悔的余地,没想到跳楼之后会那么丑。”
她抬手,看着自己手上的皮肤:“我身上的每一处皮肤,都是新的。我已经不想把那叫作死亡了,那应该是新生。”
她指着墙壁上的照片,微笑道:“你们不是问我为什么上面没有我的照片吗?其实有的,只是我以前不长成这个样子。”
谢胧取下那张大合照,指着其中一个皮肤黑黄的矮胖女孩:“这个才是以前的我。”
她的声音讽刺中带着悲凉:“是不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郁谨的表情却很平静,没有她想象中的惊讶和鄙夷,却也没有同情和悲悯。这副全然不在意的表情,却让她本来拥堵在胸口的情绪不知该怎么发泄出去,只能丧气道:“你长得很好看,应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吧。”
“上中学的时候,找别人借东西,会被别人翻白眼;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所有异性避如蛇蝎,随便开下流笑话也不用道歉;一旦讨厌某个人就会把他和我扯上关系,好像这样就是一种对他的羞辱;如果有同样的能力,长得好看的人总是能更容易得到夸奖。”
她摔碎相框,小腿皮肤被溅起的玻璃碎片割破,她却恍若未觉:“你不用反驳我说,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你不是我,你没有经历过我经历的事,你不知道我以前每天晚上哭到几点,第二天还要笑嘻嘻地和那些叫我‘肥猪’的人相处,因为我不这样做,被人叫不阳光太脆弱的就是我,被人叫‘丑人多作怪’的就是我。”
“反正怎么说,做错的都是我。”
谢胧踢了一脚碎掉的相框,碎玻璃扎进鞋底。她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却相反笑了起来。
疼痛并不能转移她的愤怒。
郁谨拉了一下她的手臂,制止她自残的动作:“你先冷静一下。”
但是他马上就被丁鹤拽回了沙发上,腰和肩膀都被一股力量紧紧箍住。
谢胧杀气四溢地转头看他:“你明白什么?又凭什么让我冷静?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一直过着一帆风顺的生活吧。”
郁谨不理会她语气里的酸楚:“你遇上了让你无法承受的不公平待遇。”
他皱了皱眉,又自我否认:“不对,恰恰相反,你遇到了一个人,你以为他能够理解你,不看你的外表,但其实他却在撒谎,是吗?”
谢胧蓦然被他戳中心事,愣了一秒,才掩饰地冷哼道:“理解什么?”
她像是自我催眠般重复了一遍:“没有人能理解我。”
“只有曾经被抛到空中,跌下来的时候才会这样不甘。你整个游戏里都在设计和恋爱有关的指令,那个人曾经是你的男朋友?”
他直白的语言如利箭刺穿谢胧的伪装,她已经有些焦躁:“不是,只是比较熟悉。”
郁谨也不戳穿,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你因为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选择了自杀。在弥留之际,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给予你力量,同时教唆你去杀更多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感到拦在腰上的手臂更紧了一些。丁鹤似乎是不满他的说辞,在他脸上啃了一下。
“……是。”谢胧咬咬牙,又高傲地抬起头,“我知道我当时的选择很傻,现在我已经不会这么做了,该死的是他们。还有,我不认为那是教唆,他说得很对,我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只有我能救我自己。”
郁谨问:“那个害死你的人是谁?”
谢胧警惕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尽可以放心,我不会袒护他。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报仇。但是前提是你不能再伤害别人。”
郁谨的眼神沉着宁静,莫名给人一种可信赖的感觉。谢胧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