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操!上个星期还七万五,这个星期就八万了?八万你个……腿儿!”傅奕珩在,刘颖超不敢骂些特别脏的话,憋得胃疼,朝黄盛远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嘿,上个星期那还是上个月份,也不看看今儿个几号了?利息一月一翻新,这是道上的规矩。”黄盛远的脸被魏燃乱拳揍得肿成汪洋大海,五官却还抠抠索索挤在一座小岛上,像个滑稽的卡通人物。
刘颖超翻起白眼:“一个月五千,你怎么不去抢银行?”
“就这利息,有本事当初别管我借啊!”
“妈的,找你借的时候你他妈比着小指甲盖儿说利息就这么丁点儿,现在呢?我看你就是敲诈勒索!”
“谁卖东西不捡好的说?也就你们这些小牛犊子信。”
“哎操?”
刘颖超脾气上来又要炸了,被魏燃一个眼神给灭了。
“我说了,下个月还你。”魏燃走过来,路过顺带把倒在地上的椅子盆栽易拉宝什么的扶起来,他慢腾腾地做着这些,破皮的拳头上还沾着血,血珠滴在茂盛的绿萝叶子上。
“你,你拿什么还我?”黄盛远现在看见他就怵得慌,他抑制不住身上不断冒起的鸡皮疙瘩,不断去瞅拖把杆子滚下去的楼梯口,咽了口唾沫星子,强行找场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去银行,把这段时间打工攒的钱都汇给乡下老太婆了,我没猜错的话,你身上屁都搜不出来一个。”
“说了下个月还,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魏燃把绿萝轻轻放下,磕哒一声轻响之后,人就以极快的速度掠至黄盛远跟前,黄盛远吓了一跳,脊梁骨贴在墙上不动弹,像只吓瘫了装死的甲虫。
“你你你你干什么?我警告你,杀了人要在蹲监狱蹲到死的!”
魏燃面上的表情少得不能再少,脖子上的青筋有如吉他弦般颤动,然后他指向楼梯口,语气听不出多大起伏,“现在,麻烦带着你的人,给我滚。”
黄盛远面上无光,梗着脖子与他对视一秒,被那双阴沉的眼睫冻得直哆嗦,想刚但显然刚不过,只好恨恨地啐了一口,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被小弟架起走了。
二楼一下空了,刘颖超几个人帮着把狼藉的二楼收拾收拾,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被押送回宿舍,在班主任的威胁下,从正门走的。为了表明悔过之心,差点给宿管阿姨跪下,同时写了一封长达三页纸的保证书,企图激发阿姨的怜悯之心请求组织的宽大处理。
闹了这么一出,wave网吧的老板听闻店里有人聚众斗殴还把地板给戳穿了,大冬天的从床上爬过来了解了事情过程,魏燃也没啥好辩解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架是他打的,洞也是他戳的,被辞退也是理所当然。当夜清算工资的时候他还很感激,起码老板没让他赔那片一看就很贵的拼花地板。
揣着薄薄的信封,他拍拍身上那件军绿色的旧棉袄。
棉袄是三年前刚上初中的时候买的,买的时候刚好合身,这会儿袖子已经短了一截,洗的次数太多了,导致里面填充的棉花不再蓬松,保暖系数急剧下降。他把拉链拉到顶,扣上帽子,两手揣进兜里紧紧地贴着腰,希望能汲取一点温度。
应该把秋裤给套上的。
他坐在网吧前面的台阶上,踮着脚尖抖腿,手边是刘颖超给他带的那份豪华炒饭,这会儿早就凉透了,他想拎回去用微波炉热一下当夜宵。
一整天没得到食物的慰藉,到这会儿胃已经没了蠕动的欲望,消停了,也不咕咕叫了。
魏燃弓背缩肩抖了一阵,没抖出半点温度,索性不抖了,眼神放空凝视着夜色。他这会儿有点儿迷茫,四肢疲累,他知道待会儿回到家一吃完饭他就会倒头大睡,就思考这件事儿,现在对他来说比较奢侈,所以趁这会儿寒风还能刺激大脑让他保持清醒,他得抓紧时间想想接下来要怎么赚钱,怎么把这操蛋的生活继续下去。
首先,他得再找份兼职。
其次,他去二手市场估个价,看看兜里那两只捡来的戒指值几个钱,最好呢,能把这个月的生活费给安排上。
然后……戒指的主人……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就飘远了,飘至一只手上。
那只手一个小时前还覆在他的手背上,青筋贲起,带着毋庸置疑的力量,直把人握得发痛,直到现在他还能感受到接触的那片肌肤上传来异样强劲的电流。
电流?
魏燃用力眨眨眼,更迷茫了,他搓搓手背,上下摸索全身的口袋,最后在棉袄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从里面抽出同样皱巴巴的一根烟和一只莹绿色的塑料打火机,他把烟捋捋直,点燃,放进双唇之间抽了一口,红色的火光在茫茫夜色里燃起。
饥.渴的血液与胃液同时庆祝起尼古丁的到来。
魏燃十指相扣抱着头,换了一个更随性更慵懒地姿势,这坐姿比较接近水平线而非垂直线。
他朝黎明前的夜空吐烟,看着烟雾袅袅上升,仔细观察烟雾缭绕迂回的路径和它形成的不规则形状,尝试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过了大概有一刻钟,直到身上暖意全无,直到听见有人蹚过厚厚的橘色落叶,从街对面步行而来。
“哎,问你一个问题。”
魏燃眯起眼,极薄的唇角牵了牵,香烟的火光抖动:“什么?”
“你多大了?”
正上方,一张好看的脸去而复返,蹙着眉,神情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