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他对我们挺好的。”颜格说了句,继续开车,问颜池,“哥,你是不喜欢他吗?”
颜池皱眉:“你是记错了吧,那时候你才十岁,你记不得了的。”
颜格便讪讪地笑了笑,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那会儿他们住在永安市的东城区,买的房子坐落于郊区,四边皆是旷野,再往前走就是树林,风景好,玩闹的活也多,家中虽然对他管得严,但一旦他完成了作业,其余时间便能自行安排。
颜格玩得野,才十岁,整天都在林子里头跑,玩得不见个人样,回家就要被他妈揪着耳朵逮着骂,那时候他约了个小伙伴出去捕蝉,崔如浩跑过来找他。
崔如浩生得比他高不少,得蹲下来才能说话,笑得像极了一个普通的邻家哥哥,先是给他糖果吃,再问:“你哥哥在家里干什么?”
颜格答不上来:“可能在睡觉。”
“他不肯理我,是我的错,过几天我就要搬家走了。”崔如浩把一份信给他,上边还用彩色笔画了爱心,即便是十岁的颜格,都觉得花里胡哨不好看,拉低了他在外边的档次,没接。
崔如浩把信塞进他兜里,又给他的另一边装了满满一袋子爱吃的糖果,拍了拍,再说:“我明天中午在东林等他,那边有一口水井,你跟你哥说,原谅我的话,就过来,我一直在那边,到晚上才走。”
颜格愣愣的,不太懂,说好,暗中又觉得这个大哥哥人还不错。
只是后头他玩得过火,拿着捕蝉的网兜摔进了小溪子,不仅信掉了,被捞起来的时候受了惊吓,好久都没开口说话,等过了两三天,魂儿才回神,但把这事给忘了。
想起来的时候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隐隐觉得自己弄丢了什么东西,那个画着爱心的信封,大概装着崔如浩的告白信。
今儿在屏幕上见到崔如浩,颜格就觉得这人在狠狠儿地瞪着自己看,要穿过屏幕爬到他面前,摇着他的肩膀质问,为什么不把信交给颜池。
回去大约都是要做噩梦的,颜格一个激灵,回神,把车刹到停车道。
颜池问他:“怎么了?”
颜格哭丧着一张脸,把这事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他那会儿真的年纪小,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惊吓过度,到现在还有阴影在,那几天脑海里一直盘旋着我要死了这四个字,哪里还记得起来这封塞进他衣兜中的信封。
颜池听后没说话。
颜格趴过去,趴到颜池身边上,颤着嗓音求饶,说我错了,说哥哥原谅我,可怜兮兮地丧着脸。
“不怪你。”颜池拍他的手背,“放心,就算你当时给了我这封信,我也不会过去的。”
他哪里知道崔如浩是什么鬼,敌对了这么多年,忽然就转性喜欢上了他?
莫名其妙,颜池这人性子烈,认定的事不太会改,也不会因着别人的几句三言两语就变了心,他心里有条线,崔如浩就在线下边挂着,没上来的机会。
“松了一口气,终于说完了。”颜格继续去开车,“这事堵得我难受,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怕哥哥你怪我,我知道是我不好。”
颜池打断他:“崔如浩跟我告白过,一个月前的事,还说要找我爸跟我相亲。”
颜格问:“那林阙怎么办?”
“关林阙什么事?”颜池皱眉,“不关他的事,他这人没有上进心,不好,我跟他只是骗骗爸,没别的。”
“阿嚏。”不知道是谁在想他,林阙打了个喷嚏,把自己给打醒了。
他茫茫然地看了会四周,低头,一眼见到了身上的白毯子,有些愣,不知道是谁给他披着,拿起来搓揉了片刻,心想这扬倪,毯子上还喷了香水,不知道是什么味,怪好闻,又定心,不像是他大糙爷们能干的事。
林阙起来,夹了个毯子往回走,进了办公室,回头路过扬倪的桌,把毯子扔给他,说谢谢。
扬倪又回扔过去:“盖着我文件了,给我做什么,你老婆给的。”
林阙走过去的步子顿了,怀疑自己听错了,手倒是下意识地接住扬倪扔过来的东西,握着没动。
“你老婆给你盖着的,我亲眼见到,不说谎。”扬倪做了个自戳双目的动作,“就这两只眼睛看到的,别羡慕我。”
办公室内开着门,隔音不好,频频有人望过来,林阙把门关上,回头想问很多东西,卡壳了,只是脸上带着笑,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这一笑,连扬倪这种人都觉得心尖发软,直骂林阙生得妖孽,人真的是种很神奇的物种,单就是五官的排列组合,都各有各的不同,林阙这种的,就是调得精细些,勾人,当艺术品放着欣赏,够好。
“得意了?欺负我们单身狗,早知道就不跟你说。”扬倪转笔,“去去去,去工作,忙着呢。”
林阙飘着步子回自己那屋,手中抱着颜池给的白毯子,当宝贝,他这会儿就觉得,毯子真香,这香果真和扬倪那种不同,带着软乎气,往头顶飘,林阙手撑着下巴往屋外望的时候就想,颜池是怎么给自己盖上的,扬倪说他是自己老婆,虽然不是,但其实怪好听。
心中落了颗种子,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林阙今早因着颜池生的气,都随着那股子香气烟消云散,他无心工作,转着笔在那边打盹儿,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清空了邮箱,转头,脑袋里又冒出了颜池两个字,没完没了。
他站起来,往楼下监控室走,扬倪问他干什么去,他便说:“看东西。”
看便看了,但脸上还带着笑,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得扬倪都直好奇,跟着他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