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叫我褚回就行,小房间还是在下住吧”说完不待她们再说什么推辞的话,就逃也似的进了小房间,还不忘把门反锁。
柳氏母女对视一眼,只好占了这间主卧室,到底是谁收留了谁啊,怎么好像那人处处以她门为先呢。
这个时代对女子多是不公的,想要活的舒适,都要看自己夫君的态度,所以乍一被一个男子这样对待,两个人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而褚回呢,先不说她本就是女子,前世生而平等的观念早已形成,光是骨子里对别人的尊重,以及对女子的善意就已经足够了,这大概就是天性使然吧。
翌日一早,褚回醒来的时候,柳母已经在厨房做早饭了,她恍恍惚惚的坐在桌前,身边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褚公子今日还要去作画吗,不知道能否帮我买些帕子和针线”柳子轻想着自己总要分担些什么,不能把生计都压在这一个人身上,自己的绣品也算上乘,总算能做些事。
“小姐唤我名字就好,有需要直接跟我说就行,对了,不知你对耕种可有经验”褚回问的有些忐忑,虽然面前的人落难至此,可看举止曾经也是大家小姐吧。
“子轻”
“嗯?什么?”
“姓柳名子轻,褚公子…褚大哥今后唤我子轻就好”紧抿着的嘴唇缓缓轻启。
“啊,好,子…子轻,那个,你对耕种了解吗”褚回愣了片刻就接着问道。
柳子轻默默偏过头:“不曾涉猎,褚大哥可以问下我娘亲”
令褚回失望的是,柳母对此也是一窍不通,最后她只能决定把那两亩薄田租出去,换些银钱也好,于是她向几户人家询问后,只有离得最近的周大婶愿意租下,而租金是三百文一亩,租期为一年。
褚回不知道自己是亏了还是赚了,只是见这周大婶面目慈善,自己又不能变废为宝,当时就答应了下来,于是就回家去拿田契了。
在褚回离开后,周家的小院里,周家女儿才走出门来:“娘,你是不是给人家的价太便宜了”
“臭丫头,就会帮外人说话,咱家的田为了让你弟弟免去那兵役都卖掉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给他,这外乡人懂什么,大不了以后你爹爹打猎回来帮衬着他一点”周母也知道自己占了人家的便宜,所以决定今后补偿一些。
这周大娘的相公是土生土长的周家村人氏,家境虽然贫寒但胜在恩爱和睦,若不是去年朝廷突然征兵,为了自己的儿子卖掉了家里的几亩薄田,他们也不至于就沦落成了没有田地倚仗的猎户,好在这周大叔吃苦耐劳,整日带着儿子去山里打猎,自己和女儿接些绣活做做,日子也算过得去。
周霏儿闻言娇俏一笑,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撒娇道:“女儿就知道娘最心善了”言罢,又想起那面容清俊,温润如玉的公子,忍不住期待能多见几面。
褚回把地租出去之后,又去城里买了一些针线和帕子,还不忘买了两个小菜,兜里还有三百文,她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要换一种挣钱的方式,不然今后怎么生活,自己倒勉强凑活,可是家里还有两个人呢,总不能让人家母女跟着她受苦。
行人稀疏的乡间小道上,缓缓而归的人,兀自盘算着挣钱的法子,全然不知自己心底早已把人家当成了一家人,所谓的善意已经不足以表达了。
柳氏虽然和女儿承了人家的盛情,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无功不受禄,这褚公子虽然没有言明,可她们母女二人能让别人求的,也就只有女儿的人了,虽然感恩于褚回的收留,可是一寻思到这些东西,她就有些心惶惶了。
晚饭间,柳子轻毫不意外这个人会满足自己的要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自信。看着母亲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低下头将帕子和针线收好,不是没有想过,这人求的若是自己这个人,是否就要委身于他,可是心里面更多的是相信这个人是个坦荡的。
有些事未曾发生便不宜揣测,有些话说出来反而不好。
柳氏母女紧锣密鼓的开始绣帕子,而楚回一连几日非但没有在天桥下摆起画摊,反而奔走在各个书画铺子间,她到处打听,观察,终于发现这个朝代所流行的大多都是山水写意画,对于工笔画,或者人物画都极少出现,且表现手法并不成熟。
也是,又粗又重的毛笔又如何能画得出细致的工笔画呢?市场调查之后该做什么呢,应该是找到商机,到哪里都是物以稀为贵,既然如此,那便搏一搏吧。
差不多花光身上所有的钱之后,褚回就把自己关在了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先是在一张纸中间画出一个浅浅十字,细细的直线逐渐拉长,把一张纸分出四个空白的部分来。
略一思索,她拿起炭笔,日升月落,一幅幅小图在自己眼前展开,也不负自己学画这么些年。
第一福画的左上角空白处上,隐隐青山外,山脚下的桃花林里坐落着一处小庵,庵门上书:桃花庵。再看右上角,只见那桃花庵里,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手执书卷,长身而立。
左下角的那个小图上画的是,老者在桃花庵前,躬身为桃树浇着水。而右下角则是老者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扯着树枝,片片桃花落。
接下来,或是在桃花树下席地而坐,或是醉倒花间,倚树而睡,每幅画都分为四个小图,每个小图上都落诗一句,最后将五幅画上的二十个小图连贯起来,上面的每句诗组合在一起赫然就是一首完整的《桃花庵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风颠,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在这个世界度过的这些日子,褚回已经大致得出结论,这是个崇文不尚武的时代,与历史上的宋朝很相似,也不只是祸是福。
自己所作的画与最初的连环画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不知道会不会为这里的人所喜,她一直衷情于唐伯虎的诗,所以当自己准备另辟蹊径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首桃花庵歌。
于是,第二日的天桥下,依旧是那个小画摊,依然是那个面生的小画师,不同的是这次小画师不再为人画人像,而是在画摊前徐徐展开了五幅画,似是要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