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见鲸看着夏平身上的围裙,问道:“老夏,你最近怎么总在家,你下午没去学校吗?”
夏平顿住,低头给夏见鲸盛了一碗汤,突然沉下声音,说:“爸爸准备打个休假报告,在家里歇一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什么时候?”夏见鲸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夏平笑了一下,说:“跟你开玩笑的,快吃饭吧。”
夏见鲸抬起头,皱眉看着夏平,夏平最近憔悴了许多,两鬓陡然长出了一些白发,浑身缭绕着浓重的烟草味,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不对劲。
夏见鲸问:“老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什么,都是课题上的事情,”夏平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说了你也不懂。”
夏见鲸从小和夏平相依为命,但夏平总拿他当小孩子,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不会跟他讲。他心疼夏平,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夏平的依靠。
夏见鲸暗自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原本是打算攒起来买镜头的,他知道自己那点私房钱夏平根本看不上,可他目前也想不到别的更能证明自己有能力照顾夏平的办法了。
“能休就赶紧休,我知道你休假也是带薪,”夏见鲸拍拍胸脯,“不过为了奖励你,你休假了我养着你。”
“你哪儿来的钱,”夏平笑起来,又盛了一碗汤,“羊毛不还是出在羊身上,归根结底还是你爸我的钱。”
“我不管,在我口袋里就是我的了,”夏见鲸耍无赖,“你就说要不要吧。”
夏平说:“儿子愿意孝敬我,我肯定要啊,不要白不要。”
“那说定了,你赶紧休假,这俩月咱家的生活费我来掏。”夏见鲸说,“我还有要求呢,既然我掏钱,能不能点单啊,萝卜青菜吃得我都不长个子了。”
夏平被逗乐了,说:“成,明天开始我就天天给你做满汉全席,看你能不能长到两米八。”
夏见鲸冲夏平吐吐舌头,抱起碗呼噜呼噜喝完最后几口,嘴一擦就打算溜回房间去玩电脑了。
他刚准备起身,夏平就叫住他。
夏平说:“对了,明天记得叫陆载过来吃饭,你陈叔叔送了只鸡,明中午我给你们卤着吃。”
夏见鲸不太乐意,“我自己吃不行吗?”
夏平正收拾碗筷,闻言一巴掌拍他背上,“当初不是你让人家来咱家吃饭的么,现在又后悔了?怎么着,两个大男生还置气呢,中午说陆载死了,现在又要吃独食,你几岁了,丢人不丢人。”
夏见鲸噘起嘴,不说话。
夏平抱起碗,进厨房,探头出来嘱咐夏见鲸,“该说开的说开,该道歉的道歉,明天中午俩人都回来给我乖乖吃饭,听到没?”
“听到了!”夏见鲸甩上门,往床上一扑,把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
第二天到学校之后夏见鲸依然别别扭扭的,也不听进去课,政治老师说的话他每个字都知道,连在一起却跟听天书一样。再加上这段时间天天早起,突然不用训练了,精神一松懈,便止不住地犯困。
上课铃刚响没几分钟,夏见鲸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他强忍了一会儿困意,最后还是打了个哈欠,趴了下去。
不过夏见鲸还是留了个心眼,睡着之前跟刘耀耀通了气,毕竟政治老师是全校闻名的鬼见愁,不谨慎一点不行。
天热起来后教室里的窗户一直开着,夏见鲸侧过去,背对着陆载趴着,脑袋上一撮头发调皮极了,风一吹就迎风而舞,在陆载的视线内晃来晃去。
陆载书桌上摞了一沓课辅材料,最底下压着一本《热风》,夏见鲸转学过来第一天就借走看了,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给他的,他没带回家,一直扔在桌上。
政治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口干舌燥,内容万变不离其宗,翻来覆去都是些讲烂了的答题技巧,陆载难得开了个小差,从最底下抽出了那本书。
陆载翻了两页,没想到竟然从中掉出来一张照片,是夏见鲸当作见面礼送他的鲸跃图,背后写着一行字——很高兴和你坐同桌。
他当时没等墨干就一把塞进桌兜,所以字迹周围洇了一圈,就跟说出口的话又反悔了似的,十分不真诚。
他其实也就只看过鲁迅这一本,还是为了应付地中海,开学前一天随便找了家书店买的。也不知道夏见鲸是从哪里判断出来他品学兼优值得追随,第一次见面就粘了上来,后来相处中也都尽是退让与包容,迁就他的怪脾气。
而他自己,连夏见鲸送他的见面礼都没保存好,也从未对夏见鲸坦诚过,不论是关于陆远名,还是关于迷鹿。
这么想来夏见鲸不跟他玩儿了也在情理之中,甚至可以说是明智之举,及时止了损。
陆载一直以为他已经很习惯被抛弃这事情了,甚至还挺无所谓的,可当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爱答不理的那个人变成了夏见鲸之后,他反而开始不适应。
陆载不愿意往深处想,他将这些都统统归结于人不愿走出舒适区的劣根性。
政治老师讲着讲着就从讲台上转了下来,事实证明刘耀耀并非可靠之人,他拿书挡着自己,看漫画看得正起劲儿,不仅自身难保,而且也完全忘了要给夏见鲸通风报信。
老师黑着脸走过来,直接扯走了刘耀耀放在大腿上的漫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