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松鹤岭上。
洛凡心正蹲在地上专注地数蚂蚁,就听见林子昱的声音忽然在身后炸响:“快点站起来!骨头都没长好,别老蹲着!”
洛凡心被他这一声吼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佯怒道:“你怎么总这么一惊一乍的?吓死你师兄了!”
林子昱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你若能让人省点心,我便不这么一惊一乍。”
洛凡心:“箬恒呢?叫他来陪我玩。”
林子昱瞥了他一眼:“才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好好调养才是正道,玩什么玩?”
洛凡心:“已经快两个月了,快两个月了!能用‘才’这个字吗?你这段时间哪儿都不让我去就算了,还什么都不对我说,山下究竟怎么样了我想知道,我很着急!”
林子昱瞪着眼睛:“急什么?急着见那个谁?!”
洛凡心眉头一皱:“你烦死了!”
林子昱:“我大老远跑去把你从那是非之地给救回来,你还嫌我烦?”
洛凡心:“就是嫌你烦,你一说话就招人烦!”
林子昱心里团了一撮火气,问道:“谁说话不招你烦?全天下只有那个人对你好?他真那么好怎么还护不住你?!”
这段时间像是被绑架了一样,想见的人见不着,想知道的事情也无从得知,本来就挺不耐烦的了,偏生还有人专门跑来跟他提这茬!洛凡心的心里头躁乎乎的,挪到旁边坐在树底的石凳上纳凉,说话都带着刺儿,不仅刺别人还刺自己:“你怎么老跟他过不去?说别人的时候想想自己,是不是比人家做得更好?!呵,说起来我这条命倒真是比王八壳子还硬,几次都死不掉。”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洛凡心意识到自己在胡乱发泄情绪,便兀自冷静了下来,说道:“子昱,我不是冲你,别往心里去。只不过这件事怪不得舒抑,设穹鼎阵原本就是我一意孤行,他根本没法阻止。况且我这不是没死么?”
林子昱还沉浸在他说的那几句话里,想到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能让他依靠的人从来都不是自己,除了不满之外更有深深的自责。他放低了声音,回道:“嗯,不过你这次差点就成功了。”
“是啊,下次再加把劲,一鼓作气!”季谨言从阶梯下面走上来,刚冒出个发顶的影子声音就传了过来。
林子昱唤了一声:“三师兄。”
季谨言施了一礼:“掌门师弟。”
洛凡心悄悄嘀咕:“季老三也会好好跟旁人行礼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季谨言坐到他旁边:“看师兄给你带什么好玩的来了!”
洛凡心就着他摊开的手掌望去——竟然是一只七星瓢虫!只不过个头小了些,也没有七颗星,数了数,四颗半。问道:“不就是瓢虫么,有什么特别的?”
“这可不是普通的瓢虫,看他的触角。”季谨言手中暗暗发功,只见瓢虫的两根触角顶端竟熠熠发光,像两盏小灯笼。
洛凡心毫没诚意地鼓了几下掌:“嗯嗯有趣,有趣有趣,那它是发光虫吗?”
季谨言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什么发光虫?俗不可耐!这叫听话虫,是经过训练的,用灵力引导可以指挥它钻进指定人的耳朵里。”
洛凡心很不屑:“钻进别人耳朵里之后呢?帮人清理耳屎?”
季谨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巴掌拍在他肩上,骂道:“污浊!好好说话,耐心听师兄我给你讲解这小宝贝怎么使用!你看,它这两根触角是用来接收指令的,背壳上的这个孔里能散发出一种特殊的东西,这种东西的传播速度极快,能立即从耳朵传进脑子里!”
洛凡心“不耻下问”:“这么厉害,那它传进脑子里之后呢?用来清理像师兄你这样的人脑子里面不小心灌进去的水吗?”
季谨言朝着林子昱:“看见没有?这就是他说出来的话,出去混了这么久就学会了对师兄出言不逊!掌门师弟你管不管?你不管的话我可就亲自动手了。”
林子昱拦着他:“三师兄先别动气,别动手,小师兄身上还有伤。”
洛凡心得意洋洋道:“是啊是啊,三师兄一动手搞不好我的小命就得撂在这儿了,我个人是没什么关系,就怕大师兄那边不好交待啊……”
季谨言很少在言语上吃他的亏,咬牙切齿地说:“你还知道大师兄担心你?他看见你死在别人床上的时候又哭了一场,很难哄的你知道吗?”
洛凡心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什么叫我死在别人床上?会不会说话?”
季谨言:“真该趁你还小的时候多揍你几顿!行,你有人撑腰,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继续讲我的听话虫!”
他还有些气不过,便转了个方向:“我讲给掌门师弟听!”
“这种东西传到脑子里之后会让接收信息的人听到操控者的命令,寻常人听不见,但接收信息的人却能听见,而且会一一照做!”
林子昱:“那倒是挺神奇的,它又是如何传递操控者的命令的?难不成还能学人说话?”
洛凡心撇嘴道:“我没见过能说话的虫子,只见过一只会说话的羊。”
季谨言原本不想理会他,可一听他讲见过会说话的羊就产生了好奇心,忍不住问道:“在哪里看到的?说的真的是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