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媳妇犹犹豫豫,终于开口道:“想是公子已经看出我相公的不妥了,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相公也是去月老峰求的姻缘,那灵媒指引他来我家求亲,说是命定的缘分。我父母见他家境尚可,又为人和善、容易亲近,看着是个可依靠的男子,就应了这门婚事。成亲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可不知怎的,就在成亲之后他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也不笑了,也不与我多说话,整日就愿呆呆坐着,跟丢了魂儿似的。近日愈发严重了,话已说不清楚……”
刘家媳妇说着说着便落起泪来:“不瞒公子,我这过门还没几天,若是这事情叫别人知道,说的定是我身带不祥、丧门克夫,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我这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啊……”
洛凡心也不知该怎么宽慰她,只讷讷道:“刘大嫂,悲易伤心腑,莫因无知之人的妄言而多虑多思,还是,还是要保重身体……”
方才他握上刘远的手腕时便已经输了一道灵力去探他的心神,主魂、觉魂尚在,生魂却已不见,难怪神智会逐渐丧失。看着面前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女子,又想到先前露青姑娘险些丧命的事件,忍不住慨叹人心复杂,男女婚配之事果真伤脑筋……最后只轻叹一口气,再施一礼便转身离开。
月老峰,这就去一探究竟。
自从带着伏笙来到这逍遥水街,至今也一月有余了。从前走走停停辗转过那么多地方,也就数在这儿待的时间最长。本打算住几天就走的,可冥冥之中二人似乎与这个地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左右这儿有山有水的,还有夜合昏树,洛凡心自己也想歇一段时间。
想着自己漂如浮萍倒无所谓,可伏笙早晚是要安定下来过正常人的生活的,若是将来能遇到中意的女子,也需要有个地方成家。徐叔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若愿意,就把这大院子买下来留给伏笙。伏笙是个善良的孩子,将来让他给徐叔养老送终想必他也不会有怨言。
而剩下的路,总归要独自去走。
这些事他也只能自己想想,依照伏笙那小性子,要是知道自家公子打算把他一个人留下,恐怕得把那合昏院的门楣给拆了,再撅了院里那株夜合昏树,非叫人堵心死不可。
十几里的路程,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洛凡心便赶到了。据说这月老峰曾经是个福地,每当明月高悬的时候,皎白的月光便穿过重重树影照在山头,山头有两块巨石,月光穿过树底投在巨石间形成一道明亮的光线,仿佛月老在牵红线。后来移居过来的人觉得这是吉兆,就给这山峰定名月老峰,又盖了月老祠供奉。
但当他来到这山脚下时却没见到那般花好月圆、一派祥和的景象,反倒是感觉从山脚到山头、从石桩到草木都透着一股阴森气息。这一片死气沉沉,连高悬的明月也被乌云遮蔽了,若是从这大路直接上去,恐怕有异变也不好应对。
迅速合计一番,洛凡心决定从侧面的山崖攀上去。
想罢,他便从腰间拿出钩索,展开钩爪,运足了气将之抛上崖壁。森然夜幕中也看不出到底勾住了哪里,拉了拉绳子,倒也勾了个结实,脚底一轻便顺着绳子攀出数十步。虽说这腿上的灵力被封住了,但功夫还在,钩索也能借力,攀上这崖顶倒也不难。
洛凡心一边攀崖一边思忖,要说伏笙有什么能耐,仔细想想倒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嚷嚷着说要学修炼,可连打坐入定这个门槛都过不了,不是嫌屁股坐麻了,就是嫌腰酸腿疼,后来也就学了点拳打脚踢的功夫。
不过这找麻烦的本事倒真是学了个十成,眼下也不知他能否安然无恙。
一边暗暗骂着伏笙,一边借着钩索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攀登,很快摸到了崖口,一个翻身便落到了灌丛后面。
周遭异常安静,将将入秋的时节竟然连虫鸣声都未听到分毫。一番摸索,洛凡心隐到了月老祠的西墙根,瞧见门口有两个手执灯盏的女子,似乎在等什么人。他手中暗蓄一团气浪,刚想窥探一下周围的阴息强弱,谁知气浪搏动了两下就又不争气地熄了。
借着微弱的灯火环视一周,只见这月老祠的构造和一般的祠堂庙宇不大相同。院墙前低后高,砌以青砖,从北到南连一处漏窗都没有,反倒雕了许多龙凤祥云图案——看着仿佛一口巨大的棺材。
也罢,不用窥息术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庙祠。
洛凡心脚步极轻,右手勾上墙边一棵老树的树杈,三下两下便翻上了墙头,随即稳稳落入院中,隐在暗处。
月娘怀执念
四下打量,这院子真是格外凄凉。除了从大门一直通过来的一条青砖小道,以及院子里的一棵高大月桂树,其它什么都没有,原本该种植花草树木的地方也只是光秃秃的一片,黑暗里晃着点灰影,勉强看得出来是片翻整过的泥土地。
灯火甚少,光影昏黄,不禁让人心中压抑。
洛凡心暗暗想着:“这月老祠怎么看怎么古怪,也就伏笙那么笨的人感觉不到,还自己送上门来!”
忽然传来推门声,外面那两名侍女已经步入院内,洛凡心立即移身,如同鬼魅一般闪到了二人身后,双手同时运作,一起一落间这侍女二人便被点住了大穴。
谁知事不遂人愿,两名侍女先是定住一瞬,随后便奇迹般地行动如常了。两人转向他,齐声道:“公子莫急,还是随我二人走吧。”
洛凡心一惊——果然非人也!
他心里嘀咕,原来这孟月娘是设好了局等着自己呢,早知道还费那么大劲爬山崖干嘛,直接走上来不就好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收起钩索,答道:“两位姑娘有礼,那便劳烦带路了。”
这两名侍女自顾带路而去,身姿轻盈至极,连脚步声都没发出半点。
穿过一道门廊深入后院,洛凡心的脚底有种没由来的寒意开始沿着经脉往上走,直觉得脚下这整片土地都是不祥的。自从双腿灵力被封,他的真气就不够通畅,连从小跟师父学的窥息术也时灵时不灵的,很多时候都会觉得不便,遇到特殊事件也只能硬扛着。
一想到师父洛凡心便禁不住黯然感伤,他这小半生的噩梦有三:其一是百里清的死,其二便是师父在松鹤岭上一剑穿胸的场景,其三……这其三不说也罢。时过境迁,自己再也不是松鹤岭上的无忧少年,短短几年的光景却好似沧海桑田……
“来了啊,请进吧。”随着这慵懒而软糯的声音传来,洛凡心的思绪也被拉回。
房内有灯火朝外间移动,孟月娘的身影投映在窗上,当是一个身形丰腴的妙龄女子。
“吱呀”一声推开门,侍女二人将灯盏放置在屋内,颔首而退。洛凡心这才发现原来二人竟是一胎双生,模样衣着包括举手投足都是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