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姝者子,在我室兮。
——
云长流那张如长年覆雪冰封的脸上终于变了神情,他有些不敢相信,嗓音轻轻地重复问了一句:“可以……出去?”
仆从点了点头,转身比了个“请”的势,引着少主走到门口;另一位仆从适时地取了外袍为他披上,随后打开了门。
阳光与清新的空气立刻侵占了感官,外面鸟语花香。云长流眼里绽出一点微小的欢欣,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然而少主只迈出了大门两步,位蒙面仆人就贴上了他的左右和后方,合着他的步伐紧紧地跟随着。
云长流眉尖一紧,冷然道:“不要跟着。”
他本就极其不喜生人的靠近,尤其是这些木偶似的仆人。这样被严密“保护”着的,宛如监视一般的外出,让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仆人们不敢惹怒少主,只好退开了几步,目光却依旧紧盯在他身上。
那如芒在背的目光让云长流顿时兴致全失。可他也自知怪自己天生身奇毒,很多事只能忍受。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少主垂下眼睑,望着脚下的湿润的泥土与刚冒出尖儿的春草,不紧不慢地走起来。
毕竟……哪怕是这样令人不快的外出,对他来说也已经很难得了。
可他连走都不能随心所欲,在那位奉了教主命令的仆人的要求下,少主只能沿着偏僻无人的小径慢走,不可奔跑疾行,不可攀爬跳跃,甚至连想俯身看看花草都要先由仆人检查过一番有无虫蛇潜藏。
……实在无得紧。
唯一可聊以作慰藉的,是这回云孤雁的确开恩,竟允他出了息风城的城门。
不过,也就是出了城门而已了。云长流还想往山下走走,那位阴魂不散地吊在他后面的蒙面仆人就上前来,恭敬地把头一低:“少主,该回去了。”
“……”
云长流神情微微黯然。
他知道这些仆人是奉的父亲命令,为难他们没有意义。少主没说什么,倦怠地转身往回走了一步,最后沿着山间陡峭的断崖,目隐带羡意地看了一眼下面。
然而,云长流的目光却在看到下面隐约的几点淡粉时禁不住凝住。
那是……
桃花?
云长流心下一动。
他想起婵娟说神烈山下的桃花都开了,却是没想到山腰处的桃花也到了花期了。
……婵娟还说,她央过丹景去替她折一枝桃花?
“少主?请少主回城……”
已经有人开始催促他回去,少主却还在盯着那一点艳色若有所思。
忽然,云长流启唇出了声:
“再……再等一等。”
见仆从们惊异地望过来,他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继续,好半晌才干涩地吐字道,“我很快回来……很快,等我。”
下一刻,白袍少主收敛神思,骤然一翻身就逆着风跃下了山崖!
夹在狂啸的风声,云长流隐约听见仆人惊恐至极的喊声。
少主没理会,他轻松地足下接连借力,踏过陡岩、树枝乃至崖畔伸出的软藤,疾速地向着山下掠去。
——丢了少主这么大的事,仆人们应该不敢立刻禀报父亲……他只下去替娟儿折一枝花,然后尽快回来,应该无甚大碍。
——哪怕父亲日后真的知道了,许是会责他乱动内力……可反正他也就犯这一次,也应无甚大碍。
这便是云长流极纯粹的念头。
于是他便更快地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