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立刻晃着脑袋唱起《小燕子》,接着又唱《小兔乖乖》,但爱钟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唱得也慢半拍。阿次了然一笑,估计这孩子还没学会,才极力屏蔽这首歌的。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不开不开我不开,妈……”爱华唱得正投入,爱钟突然盖过他的声音,大声唱道,“叔叔不回来,谁来也不开!”
“啊?不对!你唱错了!”爱华依旧较真。
阿次瞅着他们,终于明白爱钟不提《小兔乖乖》的真正原因了,这令他感到心惊——爱钟在维护他,但也仅限于在他面前时而已。从爱华的反应来看,爱钟应该是头一次改词。诚如阿初所说,这孩子敏感,会见风使舵。虽然担心那句歌词惹叔叔不快,这个初衷是善意的,但一个四岁半大的孩子能猜出家长的心思,了解成人世界的喜恶,是很不正常的。
“爱钟,你为什么不按着歌词唱?”阿次问。
“因为妈妈不会到家里来,我只给叔叔开门。”
“哦,是这样啊。”阿次轻轻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妈妈不能到家里来,那该去哪呢?”
“餐馆啊!”爱华顺口就说,好像妈妈是餐厅服务员一样理所当然。
“没有餐馆,也没有妈妈。”爱钟立刻纠正弟弟。
爱华愣了愣,忙改了口:“嗯,妈妈没在餐馆请我们吃草莓布丁!”
“好了,袜子不用搓了,拧干了就行,我去挂上。没你们的事了,该干嘛干嘛吧。”阿次打发两个小孩出去,望着他们跑下楼到客厅去取药瓶里的鱼肝油胶囊吃。这么怕舌头长包啊?阿次摇摇头,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起早贪黑抚育了四年半的侄子们已经会耍心眼了。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和雅淑回国后,一家四口早在外面团聚过了,还合起伙来涮他一个。
俩孩子刚吃完药,阿初就进门了。他步伐轻快,精神也不错,明显没喝醉。阿次立刻转身装没看见,回到卧室的阳台,把洗好的袜子晾上。
爱华见了爸爸,立刻求表扬:“我们洗了袜子!”
“真棒!”阿初亲了他们的脸颊,然后抱起爱钟往楼上走。
爱华跟在后面嚷嚷:“爸爸抱我!抱我!”
“这回该轮到哥哥了。”阿初单手揉揉爱华的头发,推着他上楼,“下次再抱你。”
爱华嘟着小嘴,闷闷不乐地爬楼梯。爱钟很少被父亲独宠,也有些不知所措,快到二楼时才贴着阿初的耳朵小声问:“你今天要住在楼上吗?”
阿初瞅着他,点头道:“对呀,怎么这么问?”
“早上叔叔问你,你说晚上再说。”爱钟抠着手指,犹豫了一下,才说,“而且爱华刚才说了草莓布丁……”
“什么草莓布丁?”阿初纳闷地问。
“草莓布丁就是有草莓的布丁。”爱钟越说声音越小,还是没勇气承认刚才说漏嘴了,只是担心地问:“叔叔好像不高兴,你们今天住在一块,能不能别吵架,还有决斗?”
阿初“噗嗤”笑出来,无辜道:“我们什么时候吵架、决斗过?”
“你们昨天就吵架了,今天早上也是。以前老是决斗……”
“是吗?那我们要虚心接受意见了。听你的,不吵架、不决斗。”
阿初把孩子们送进房间,道完晚安才回到卧室。此时阿次正捧着本书靠在床头认真阅读。
阿初凑过去,笑着问:“怎么有兴趣看原文书?还是金融学的?专业术语不好理解吧?用不用我帮忙翻译?”
“不用。我本来就是学金融的,能看懂。”阿次侧了侧身,背对他说。
“是吗?”阿初噙着笑,扯着封面又看了看,惊讶道,“哎呀,我刚才看花眼了,原来是《Ecrits》——精神分析论文集。杨警官,你看得懂吗?”
阿次面上挂不住,把书往他身上一丢,怒道:“想找茬打架吧?”
阿初笑着把书接住,撂在一旁:“不是,我就是不明白,你干嘛见我回来就假装看书?”
“因为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咱们都冷静一下,想清楚了再谈。”阿次把昨天的冷遇原封不动地甩回去。
“兄弟之间可不兴记仇啊!”阿初敛了笑,开始自我检讨,“我昨天态度不好,得跟你……”
“道歉就免了。”阿次截断他的话,“我想听原因。”
“二姐怀孕了,婚礼要提前,通知我6月底就过去帮忙。开始的计划全打乱了,我一时心烦意乱,忽略了你们的感受。刚才爱钟还跟我说,希望咱们少吵架,互相体谅,和睦相处。”
阿次揪住他话里的重点追问:“你提前去英国的话,也会提前回来吗?”
“这个不好说,应该还是圣诞节以后。”
阿次点点头,又问:“这大半年,我要上班,还要替你去公司走过场。爱钟爱华也越来越皮,不可能让刘阿四帮忙接送。这么多事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尤其每星期都有值班日,到时候谁接孩子?”
“我也在发愁这个。短时间的话还能找信得过的朋友帮忙照看,但这么长时间……实在不行,我带他们一起去英国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