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医院的地下车库里,他走到车子右前门旁边顿了一下,又往后走了两步,拉开了右后侧的车门。
阿初在驾驶位置愣了愣,回过头看看他,拍着副驾座椅说:“过来坐,这样说话不得劲。”
“那就先别说了。”阿次坚持坐在后面,随手拽上车门。
“放心吧,就算真撞了,我也不会让你出事。”
“知道。”阿次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望着车顶,“所以我才坐后面。”
阿初叹了口气,没有再劝,把车开出车库。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了一路。阿次不想让老爹知道车祸的事,虽然这事迟早要告诉老人家,但不是现在。他现在没心情倾诉,也不想在亲友面前扯开伤疤晒伤口,只想先搬回与荣华合租的公寓静一静。其他的,都等过些日子再说。
而阿初有言在先,阿次到哪里他就到哪里照顾着,于是便顺理成章地跟着住了进去。
进屋时,阿次走在前面。打开门,熟悉的感觉夹杂着强烈的悲伤扑面涌来,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荣华身上的香水味。他怔住,茫然不知所措。如果不拉开这扇门,荣华的气息能不能一直保存下来?
“没必要勉强自己。如果你感到痛苦,咱们可以先住旅店。”阿初在身后,拍拍他的肩。
阿次摇摇头,迈腿走了进去。
阴天的傍晚,客厅显得很暗。
他在长沙发上坐下来,习惯性地按开落地灯的开关。暖黄色的灯光,温馨而朦胧。以前每次下夜班回来,看到柔光下的客厅,总觉得温暖踏实。但现在,整间屋子却像泛黄的旧照片,诉说着已经逝去的曾经。
他轻抚着身旁的空位,恍然想起很多事。记得刚搬进来那天,荣华站在沙发旁,笑眯眯地让他选夜宵方便面的口味;陪刘云普喝酒晚归时,荣华靠在沙发上,不安地坦白错误,并保证以后不会再乱吃飞醋;还有缠着他看古装剧的时候,荣华拍着茶几,批判保守过度的男主角……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慢放,荣华的一颦一笑是那么美好。可惜,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在医院时当着外人的面,他还能控制住情绪,可回到家里,撤掉心理防线,便再也无力掩藏悲痛,泪滴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你们把米藏哪了?我都快把厨房翻遍了,就是找不到!”阿初从厨房探出脑袋,问道。
阿次扭过脸,用一只手飞快蹭掉泪水,带着鼻音回答:“没米。”
阿初佯装没看到他拭泪,挑眉问:“难道你们从来不起火做饭,全买现成的吃?”
经他哥这么一打岔,阿次的悲伤少了大半,他深呼吸调节着情绪,说:“柜子里有泡面。”
“我不会做那玩意!”阿初走过来说,“这附近我不太熟,你带我到超市转一圈。”
阿次无奈,只得收拾好情绪,陪他去逛超市。
……
超市就在小区门口,但附近车位不多,与其转悠着找车位,倒不如直接走过去方便。由于阿初执意不肯用荣华的蕾丝边小花伞,他们只能共撑一把雨伞。
两人漫步走在雨中,外衣都被雨水打湿了些许。阿次望着外侧肩头的一片湿际,对难伺候的杨大少颇有微词,却被阿初一句“要是你肯撑小花伞,咱俩也不用这么挤”堵了回去。
阿次有些怨念,他发现在与阿初的相处中,自己越发处于下风。一方面是因为那厮确实牙尖嘴利;另一方面,有阿初的输血救命大恩在前,自己总像矮了一截,说话也少了底气。
他们在超市里买了些水果和杂粮,又进粥铺解决了晚饭,才返回家中。
阿次实在过够了被监督着三餐只能吃流食的日子,忍不住建议道:“大哥,我已经没事了,一个人没问题。你看,你也折腾快一个月了,回去歇几天吧。”
“怎么?想撵我走?”阿初横了他一眼,“河还没过完就开始拆桥了?”
“不是……你再不回去,爱钟爱华该不认识你了。”
阿初满不在乎道:“他们本来也不认识我。都挺极品,我站在床边上他们都懒得睁眼看。”
阿次暗想,就你这人品,生的孩子肯定都够极品。他想了想,又说:“孩子好说,那雅淑呢?上回才一封电子邮件,她就醋成那样。现在你夜不归宿,她要是以为你包二奶了,你怎么解释?”
“就直说呗!”阿初坏笑着冲他抬抬下巴,“二奶没包,小白脸倒是养了一个。”
阿次黑了脸:“你才小白脸!”
“好吧!”阿初冲他摊开一只手,“这位爷,刚才超市和粥店的花销是小的垫付的,麻烦您结下帐。”
阿次负气地把手插|进口袋里,却没摸到钱包。他才猛然想起,钱包还在出事时穿的那件皮衣兜儿里。于是拍开阿初讨债的手:“别闹了,说正经的。我出车祸时穿的那件皮衣在你那里么?”
“我嫌晦气,已经扔了……别心疼,回头我再给你买新的。”
“……那兜里的东西呢?不会也一起扔了吧?”
“当然。”阿初点点头,看到阿次脸色都变了,忙笑着说,“别紧张,我开玩笑的。衣兜里的东西都帮你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