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眼前一黑,想到今天临出行前突发意外不能共行的白大哥看着自己的警告目光,莫名觉得自己要背锅了。
这种感觉特别熟悉,陆小凤真的非常的有经验。
世事如他所料,第二天花满楼并不需要去大相国寺,所以大家原来说好要去汴京一家有一家擅长烹饪鲥鱼的餐馆吃饭,陆小凤和花满楼绕了个路过来接夏安然同白家两位,刚入了宅院没几步就看见夏安然正挥舞着一把特别纤细的小锄头正将小院子里头一排土地上奋力耕耘。
……如果他没记错,昨天那里是一片菊苗?
虽然如今是春日,菊花尚未盛开,但是就那体量来看,待到中秋月圆之日定是芳香满溢啊,现在,现在那里就变成了一片荒地啦!
菊花呢?
见陆小凤关心这个,夏安然有些莫名其妙得看看他,然后指了指边上几个花盆里面的菊苗。
这倒不是他糟蹋东西,只是宋朝的花卉培植刚刚起步,如今的名贵品种在夏安然看来都已经是后世的常规品种啦!除却部分因为近代战争摧残没能留下的品种,寻常的譬如金龙吐瑞、合蝉、红二色在后世都已经有了更繁复的变化,于他来看实在谈不得珍贵。
菊花可盆栽可地栽,先养在花盆里面让其长根,等到安然度夏之后再种入土中,秋风一起便可盛开,否则还要想办法避免这种短日照草本植物在夏天被晒伤呢!
夏安然理直气壮得找借口。
如果到时候仁宗真的有意见的话就再种回去就好,种死是不可能种死的,他手上的小花锄是任务赠品,在三国世界夏安然已经体验过了这个小花锄有多好,简直是绿手指,只要他不作出对植物伤害极大的举动,发芽率、生根率都是杠杠的。
他也是没办法,手里虽然有些钱,但是汴京城内想要买到一块地谈何容易,城外就更不必提,昨天他问了下大相国寺的僧人能不能问他们租田种,惹得僧人看他的表情一片无语。
所以夏安然只能出此下策,在自家宅基地种。
实话说,自家花园里面的土都是浅层土,这是为了保证房屋的地基稳固,尤其像夏安然这种房子就在河边上的,虽然号称临河房景色好,但是不可否认其有着巨大的劣势——地基松散。
汴河是黄河的支流,每年都会裹挟大量泥沙,这部分泥沙有一些在每年清淤时候捞走,也有些被留了下来,这些泥沙铸成了丰饶的冲击小平原,但是同时,北宋汴京城河流沿岸盐碱地情况较为严重。
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悖论,既然是富饶的冲积平原又怎么会有盐碱地?
这是因为有一种盐碱地的形成情况正是因为地势低平,排水不畅的地区。
汴京地下水位很高,同时随着雨带逐渐从黄河流域转向了长江流域,其降水量逐渐减少,每逢春季蒸发量巨大的时候,溶解在水中的盐分就会随着地下水顺着毛管水上升到地面,然后聚集在了地面表层,加上汴河河水本身也带有盐分,因为降水减少水中的盐浓度也有轻微上升,加重了汴河沿岸的盐碱地情况。
开封府的汴河两岸就是这样的情况。
目前这种情况还没有成为问题,因为汴河作为汴京城的生命线运输来了大量的粮食,加上在城内汴河沿岸多半是豪门富户的聚集地,这块宝贵的地方也没人拿来种田,城外田地尚有富余,而且为了美观,(同时要防御北部游牧突袭)门口种植了大量的树林。
只有等到神宗继位,北宋经济高度发展之后带来的汴京城开始超负荷运转后,随着王安石变法的东风,才有人开始着力整治汴京城外的盐碱地问题,并且取得了极其丰硕的成果。
所以,同为汴河冲积平原的夏安然家土质非常糟糕,虽然夏安然没有足够的设备器材去检验泥土质量,但是他扒开了表层土,一摸下头的泥土就知道情况了。
淤泥固然有营养,但是也必须和寻常的泥土搭配使用。因为它的密度太大,遇到水之后吸水变重后会挤压作物根部,同时还会阻碍农作物呼吸,通常只被农户们当做肥料添加使用。
幸好夏安然已经有了充足的改善土质经验。
事实上在陆小凤到来以前,昨天几乎一整晚他都在吭吭哧哧收集材料,如今已经是农历四月,他的稻苗才刚开始育种已经晚了许多,为了保证稻苗发芽后不要遇到高温天气发生徒长等情况,他不得不使用了作为金手指的小锄头。
如此得到的数据很有可能不准,但也总比种不出要来的好一些。
其实陆小凤过来会看到这个尴尬的情况真的时候有原因的,那个原因就是——这个宅院里头上上下下会侍弄田地的,只有夏安然一!个!人!
没错,哪怕是夏安然左右扫视看到的都是明面上一个个黑脑袋,个个都说自己没有侍弄过田地。
夏郎君可生气啦!
陛下把人给他的时候明明说这些人十项全能啊!莫不是为了不要种地……?
他眯着眼睛怀疑得看着他们,对上的都是写着真挚的双眸。
哪怕他掏出了必杀技——记仇的小本本对上的还是真诚的双眼。
最后还是白锦羲在沐浴完了出来找人时候知道了情况,夏安然才得知宅院里头这些人当真不会种地,因为他们都是官宦家族出生,皇城司的入门极严,身家调查非常的仔细,故而便导致禁军也好,皇城司暗探们也好,个个都出生非凡。
虽然这些人在进入了皇城司之后学习了各种伪装技能,但是一般都是伪装成好行走的小贩,庄稼汉子太难模仿,握刀剑生出的茧子位置和锄头完全不一样,而且庄稼汉们肩上或多或少会有茧子的痕迹,所以皇城司也没有培养他们这个技能。
夏安然默默收起记仇的小本本,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然后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但是这本小本子很快就被白锦羲拿去,皇城司知事翻看了几页之后唇角微微一扬,默不作声得将其放回了夏安然手上,此后再看着这些手下们的表情便带上了些意味深长。
睡了一夜起来之后夏安然就觉得自己耳朵边上安静了许多,他轻轻勾了勾嘴角,只装作不知这一夜过去后身边的变化,为了不让他发现其行踪,这次派来的显然都是高手。
夏安然珍惜小命,虽无法明说,用此方法给自己骗来大堆强力高手亦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