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居
夜。
打更声已经响过,茶水喝足,于是一道出门去戏院看戏。
推开门,乍乍冷清,门前老树枝影婆娑,一轮皎皎明月,当空高照。
几个人一同走在路上,白日里热闹琐屑的光景兀自消散,只依稀还可从地面上的鞭炮红纸屑中,感觉到一点白日里光景的余兴。
戏院里很热闹。
白文卿、顾寒瑞、铁宁一起围坐着二楼茶厢的一张圆桌,这桌子是梨花木制成,上搭了一方深红色桌布,碟子里茶水吃食都准备得妥帖。
旁边一张桌上也坐了人。
这人年纪大概二十出头,眼神淡漠,望向楼下戏台的目光极倨傲,像是在睥睨梨园。
是个长相漂亮的年轻人,可待他张开五指、欲举起面前茶杯喝茶时,能看到虎口掌心满手的老茧。
顾寒瑞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年轻人,见他面目清秀,衣着也极讲究,该是什么人家的大少爷,可既是大少爷,又怎会弄得满手老茧
顾寒瑞张开手,兀自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常年在军队里混,各种训练下来,手掌自是不可避免地起了许多老茧。
收拢五指,顾寒瑞嗤笑一声,那长相漂亮的年轻人不是他手下的军官士兵,难道是这一带地区的杂牌军
这样想着,便不由得多看了那年轻人几眼,那漂亮青年也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冷不丁扭过头,两人目光撞在一起。
漂亮青年的目光没有在顾寒瑞那张脸上作过多停留,很快地向下移,停留在顾寒瑞的衣襟处一一他注意到了他衣襟上的那枚缀星领章。
若是平常人看到这领章,早就过来巴结搭话了,可这青年眼神很淡漠,目光闲闲地打量着那枚领章,倨傲的眼神不曾动过半分。
顾寒瑞诧异于这家伙的胆量和镇定自若。
一旁经理到了青年人旁边,满脸堆笑地给他倒茶,讨好道:“少帅喝茶。”
顾寒瑞听了,若有所思,末了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早听说这一带有个拥兵自重的周大帅,手下掌好几万亲兵,对这位周大帅唯命是从。
周家呢,有位大少爷,嫡长子,人都称是周少帅,他父亲倒很器重他,小小年纪就让他带兵训练了,听说这位少帅名字叫周云居,难为周大帅一介粗人,倒给自家儿子起了个这么个文绉绉的名字。
自去年革命北伐军兵临南京城下,北洋军阀弃城撤退,在徐州的周大帅闻听消息,便“识时务者为俊杰”,毅然易帜做了党国的一支杂牌军。
本来顾寒瑞倒想去拜访这位周大帅的,没承想老子没见到,倒先见到儿子了。
不过今日既是在戏场,这位周少帅又没表现出特别的热络,顾寒瑞便也懒得去主动与他攀谈,只望向戏台听戏。
戏台上正在唱的这出是夜奔。
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受高俅迫害,亡命水泊,夜奔梁山。
徐淮宣身配一把长剑,剑身煌煌,柄上坠长条红色流苏,唱介。
新水令:
按龙泉血泪洒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专心投水浒,回首望□□。急走忙逃,顾不得忠和孝。
又,驻马听:
凉夜迢迢,凉夜迢迢,投宿休将他门户敲。遥瞻残月,暗度重关,奔走荒郊,俺的身轻不惮路迢遥,心忙又恐怕人惊觉。吓得俺魄散魂消,魄散魂消,红尘中误了俺武陵年少。
台上人腿功和腰功极好,身段干净利落,唱着戏词,真叫人不由得悲从中来,这原就是一场悲壮的夜奔!
一折罢了,满堂喝彩。
"好!"台下人叫嚷着。
再下一折,是思凡。
月红执一拂尘,扮色空上。
山坡羊:
小尼姑年方二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