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她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总之秦君岚能够为她做到如此,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已是天大的恩赐。美人计看起来很顺利,秦君岚正在一步一步掉进她安排好的陷进里。哪怕她心中仍有疑惑,恐怕也被她这一病,抵消了七八。
本该雀跃欣喜,她心里却没有一丝愉悦。
远处已经响起朝堂晨钟,三日一次,今日上朝恐怕会引起宫廷内的轩然大波,不知她会如何面对文武百官,如何向太后交待。
当秦君岚赶回宫时,百官已经被遣退,太后颁布懿旨,声称皇上龙体欠佳。前朝虽摆平依然有风声起,后宫却是场面恢宏,三十个太监宫女被同时执行杖责之刑。皇上可以出宫,但出宫未归,耽误上朝却是大罪,所有的奴才奴婢通通有罪。
重杖在身,惨叫声不绝于耳,那重重一下足以打断肱骨。那些太监宫女不乏年幼之人,哪里能够吃得下这种痛,当即疼得嗷嗷大叫,哭泣声,悲鸣声荡漾在整个凤鸾宫。
“再叫出声,全部杖毙!”亦清欢怒不可竭,她坐镇凤鸾宫,亲自看着行刑,执行官为巡卫队长谌青,六品女官,负责整个凤鸾宫的安全和巡卫工作。
太后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不敢再出声,毕竟皮肉之苦忍下来,还能留着性命,若真的被杖责至死,那也死得太冤,太不值了。
“太后娘娘,皇上回来了。”太监来报,亦清欢沉着脸。
杖责五十非一般人所能承受,不少人在过程中痛晕过去,却依然必须把数量打满,否则就是抗旨。
秦君岚扫视了一眼那一帮被重刑打得半死不活的奴才们,就知道这次免不了要跟太后交锋上了。
“儿臣参见母后。”秦君岚心中了然耽误上朝之严重,却依然保持沉着冷静。
“来人,将离月拉下去,杖责一百!”亦清欢二话不说,先处置离月,作为皇上贴身女官,不懂得忠君之言,担君之忧,竟陪着君王一起荒唐,这是亦清欢不能容忍的。
一般人杖责一百一定会挨不过去,但离月会武,这一百会重创她却不足以致命。
“奴婢叩谢太后!”被施这么重的责罚还要谢恩,离月懂规矩,太后再怎么生气还是会给皇上留面子,她是皇上身边人,太后要处理毕竟还是要考虑周全。
当年冠绝六宫的亦清欢深谙后宫之道,更懂得如何周旋这些事。
那群被打晕的宫女太监,疼晕的被水泼醒,醒来便陪着皇上一起跪着,毕竟她从行礼到现在,亦清欢也没有说“免礼”二字。
离月被拉到一旁行刑,谌青瞟了一眼太后,发现她似乎在责骂皇上,便向身边人使了个眼色。手下立刻会意,开始对离月行刑,这样的重罚之下,离月不可用内力护体,只能硬生生扛下,她已经做好皮开肉绽的准备,趴在长凳上,双手紧紧握住凳脚,准备承痛。
但是,板子打在身上却一点痛感都没有,那执刑太监还故意大声叫着“1、2、3....”这是哪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有违太后之命,假打她。还未来得及抬头,谌青那张俊秀的脸就出现她眼前,笑容满面,一副欠揍的表情,“你能不能配合一下,好歹来几声惨叫?”
“都不痛,我怎么叫得出来?再说太后也不许叫出声,”离月白了她一眼,这个谌青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太后亲自下的命令,竟敢徇私。
“啊~”“哦~”“痛啊~”谌青为了彰显刑法的公正,竟自顾自地惨叫起来,仿照着离月的声音,竟还有那么一点像,引来执杖太监一阵憋笑,忙看向太后,幸好她的关注点都在皇上身上了。
“......”离月额头布上一层黑线,她扬起拳头砸向谌青,“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声音哪有这么难听!”
“打你不重一点怎么泄太后心头之恨呢?你叫一叫没事的,可别叫人看出来我在徇私,回头变成我趴着被打了。”谌青向来喜欢逗离月,当然更多是不忍离月受刑,她只能冒着风险,将数量减少。皮肉之苦是无法免去了,毕竟伤口无法骗人。
“我....”离月憋红脸,好歹练武之人,这怎么装得出来,她可没谌青那么厚的脸皮。就在反复纠结,郁闷的时候,忽然猝不及防的一阵强烈的疼痛感袭来,毫无预兆,疼得她“哇”一声叫出来,顿时又觉得好丢人,她气急败坏地瞪着谌青,“你!!”
“这不就能叫了么?”谌青脸上露出欠欠的笑意,心里却是心疼得很,她只能在这一百杖里面,水掉五十下,后面的要离月自己承受。只是那毫无准备的一下惨叫,离月便硬生生地扛下这股钻心之痛,哪怕指甲已经掐红,眼眶忍到出血丝,她也没有再叫出一声。
皇帝身边个个都是硬骨头,谌青别过脸,不忍心再看离月受这样的苦。不远处,太后怒意未消,秦君岚脸上表情却始终没有变过。
“哀家历经三朝,冀朝出过那么多皇帝,没有一个向你这么荒诞的!”亦清欢气得难以言喻,最重要不是她耽误上朝,而是因为她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竟然夜留夙苑楼才会如此。这要传出去,秦君岚的一世英名就毁了,所有的功绩都抵不上一时的奢靡,全国的流言就可以把她变成昏君。
“儿臣知错,请母后责罚。”秦君岚叩首行礼,俯身贴在地面,嘴上认错,那一身傲骨哪有点认错的样子,亦清欢太了解女儿了,这个性子也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秋水!”亦清欢伸出手,秋水嬷嬷手握龙鞭,徘徊着不敢递给太后。
“拿来!”亦清欢已经多年未如此动怒,今天她竟然出动龙鞭,这是冀朝祖上传下的家法,驯龙鞭通常由历代太后保管,上打昏君下惩百官,一为监督皇帝,二为在关键时候可代表最高权力。
冀朝唯有亦清欢能够持龙鞭教训皇帝,秋水胆战心惊地奉上龙鞭,当即跪下,“太后娘娘,皇上打不得啊!”
“请母后责罚。”秦君岚再次俯身行礼,她自知在这件事上自己确实犯下大错,理应承受重罚,但她却一点也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她依然不会离开红鸢离去。
驯龙鞭由黄金打造,说是鞭却如棍一样坚硬,身长三尺,全身菱角凹凸不平,打在身上比那些杖刑、鞭刑更加疼痛。
亦清欢举着龙鞭,手微微颤抖,她不知是气得手抖还是心疼得手抖。从小到大,秦君岚知书达理,做公主时就恪尽职守,博览群书,通晓古今,十岁就能够说出治国之道,正因为她一直聪明懂事,从未被责罚,更未被打过。越懂事的孩子越容易让母亲心疼,当别的孩子玩耍享受童年与天伦之乐时,秦君岚却在挑灯夜读,大到钻研治国之道,研究州县行税之策,甚至治水、赈灾乃至兵法;小到把玩琴棋书画歌舞茶。
她怎么舍得对这样懂事的女儿下手,可是她如今不止为人母,更是太后。皇帝没有皇夫也没有后宫,她便是母仪天下之人,眼看女儿受人蛊惑,迷失双眼,她怎能再放纵下去。想到此,她狠狠往秦君岚后背抽了一下,她不知自己用了几分力气,似是将心中怒气都宣泄了出来,只看到秦君岚被打得差点趴在地面。
那支撑地面的双手甚至微微颤抖,她心道,母后的力气真是不减当年。这一下,可不比之前那次受的剑伤轻,“谢母后责罚。”
“太后!奴婢求您了,不要打陛下,天子打不得啊!”秋水跪求亦清欢,拉着她的衣角想要阻止她,除了亦清欢,所有人都跪了一地,包括站岗的,巡逻的。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亦清欢握着龙鞭的手都渗出汗来,她心里又痛又气,红了眼眶也不自知,她又连续挥鞭而去,“打你不知好歹耽误上朝,打你不思进取逗留宫外......”
“住手,住手!”白若溪狂奔而来,挡在秦君岚跟前,发现秦君岚已嘴唇煞白,当即流下眼泪,“太后娘娘,您要把皇帝姐姐打死么,您要打就打溪儿好了,莫要再打她了,她不知叫疼,您也不是不知道,您用那么大的力气做甚,打坏了皇帝姐姐您真的就开心了吗?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