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了清明前后出发,罗二娘她们的羊绒作坊从年后便开始盘点库存打包货物了。
羊绒制品到底还是轻便,一车能装很多,价钱亦贵,正因为如此,加上高昂的运费之后,到了凉州城那边出售,依旧还能保证利润。
若是换了常乐公府的羊肉罐头,莫说利润,根本连运费都挣不回来,凉州那边的人也不缺羊肉吃,这些个羊肉罐头就算再怎么宣传炒作,又能卖出什么天价去,毕竟谁也不是傻子。
不仅是罗用他们被这运输问题难住,杜构他们早几年在莱州那边开始做鱼罐头的时候,借那水路运货南下,同样也吃足了运货的苦头。
那些做好的鱼罐头,他们要先用小船沿着海岸线北上,运到济水入海口,然后沿着济水一路逆流而上,一直行到一个名叫大野泽的湖泊,穿过这个大野泽,对面便有一条名叫白沟的渠运,乃是大运河的一段,沿着这条白沟往西走,便能抵达东都洛阳,这一段亦是逆流。
且不说这一路从东往西逆流而上,运输艰难,单就那水道之上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便能叫人寸步难行。
最初开始运货之时,虽有当地商贾引路,却依旧还是困难重重,有那恶意盘剥的,恨不得将他们连货带人都给生吞了,也有那逞凶惯了,无事找事刻意刁难的,也有那杀人不眨眼上来就亮刀子的。
为了经营这条商道,杜构他们不仅砸了许多钱财下去,还赔了不少笑脸,甚至还填进去十几条人命,与那些水寇厮杀数回,这才挣来些许名声与方便,大致能在这条水道之上行走运货,不再处处受人为难。
在水里行船,比之在陆地上行走,到底还是有不少好处,虽说是逆流而上,但那一船能装许多货物,只要风向对了,便能一路扬帆而上,运费成本比之陆运要低不少。
转眼,莱州人做鱼罐头的买卖已有好几年。
去岁末,杜构听闻朝廷要在西都长安与东都洛阳之间铺一条木轨道,据说在那木轨道之上行车,十分轻巧迅捷,比水泥路更要快上许多,于是这一年春节后的第一批货物发船的时候,杜构也随船出来了,他想知道那木轨道是否果然就如传说中那般了得,是否能给他们的鱼罐头买卖带来便利。
杜构他们这一趟走得还算顺利,不过即便如此,等他们抵达洛阳城的时候,时间也已经是二月底了。
罗大娘这时候正好在洛阳城寻找铺面,杜构听闻了,便亲自去寻她,并与她介绍了自己在洛阳这边一些交好的友人。
长安城许多世族大家都在洛阳这边有家宅产业,京兆杜氏亦然,杜构年少时便来过洛阳几次,结交了一些洛阳这边的少年郎,后来他又出仕为官,亦曾随军出征,洛阳这个地方他来过很多次,也很熟悉了。
这些年更是常常往来于莱州与洛阳之间,为莱州百姓的鱼罐头买卖奔波行走,现如今在这洛阳城中,无论是士族大家还是商贾小贩,他都认识不少,其中不乏重情重义之人。
杜构将自己的这些友人介绍给罗大娘,自然是给她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人脉通达,那一间新店的铺面,数日之内便有了着落。
新店开张之前,罗大娘在自家铺子里宴请杜构与其友人,并在厅堂之中将各种水果堆成小山,散席之时便让众人喊了自家仆役过来,各人爱吃什么口味的,任挑任选,尽情搬取。
“那罗大娘虽是女流,行事却比寻常男子大方。”数日之后,这其中有几分交情深的私底下又见面,席间便有人感慨道:“恁多罐头,不知能换多少钱财,她说送便送了。”
旁边一名中年男子听闻了,笑道:“那说明她所谋甚大,与之相比,那些罐头并不算什么。”
很快又有人附和:“辩之并不似十分机敏矫捷之辈,胸中确有谋略。”
“我便不爱那太机敏的,与人相交,要恁机敏的作甚?”
“机敏些也不是坏事。”
“并非指你,莫要自己往上凑。”
“只她再能耐,到底也只是个食铺店家,又有甚了得?”席间亦有不以为然者。
“这你就想错了。”其他人纷纷给他上课。
“前两日在那席上,她自己不也说了,近日要在江南置办几个果园。”
“我听长安城那边几个熟人说起,这一次罗大娘不仅把长安城那家阿姊食铺的收入全都运去江南置办果园,南北杂货那边亦是倾囊相助。”
“传闻惠和县主把她今年的食邑都给掏出来了。”
“不仅是她自己的食邑,与她交好的几个小娘子里边,还有把嫁妆都砸里边的。”
“那几日长安城颇热闹。”
“初时还有人闹着要退亲,闹着闹着便都消停了。”
“怎的不消停,待这条木轨道铺好了,长安与洛阳之间往来便利,届时大量的水果罐头流向长安,像这些个杨梅罐头枇杷罐头,在长安城不知道要卖到多贵。”
“那些个小娘子这时候把钱投给罗大娘,显然是做了一笔好买卖。”
“如此一来,罗大娘的果园岂不是还有她们的一份?”
“不然,据说那罗四娘许诺她们说,先把钱借给自家阿姊用用,过一两年等她阿姊挣了钱帛,便在江南与她们置办些许宅院土地,将来夫家若是待她们不好,这些小娘子便要带上家人仆从,自个儿跑江南去过太平日子。”
“哈哈哈!如此打算倒也不错。”
“你道这罗家姊妹只是商贾,却不知现如今她们若是振臂一呼,不知能有多少妇人少女相应附和。”
“河西还有一个罗二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