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在短短十来日的时间里筹集到足够的钱帛,这些竹签子肯定是要降价销售的,单看究竟要降多少而已。
罗二娘那批货若是能够及时到位,罗用也不需出此下策,左等右等,等到农历二月份,眼瞅着还款的期限也近了,再不做些准备是不行了。
然而罗用不知道的是,当初他写给自家那铺子前任屋主的欠款条,现如今已经易了主,有人手里握着这张欠款条,就等着他还不出欠款的那一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罗用的老熟人——阎六。
“如何?我让你寻的人可寻来了?”这日下午,阎六歪在外屋的一张软榻之上,一边享受着几个婢女的揉肩敲腿,一边与他的一名仆从说话。
“属下在城中寻了几日,那些人听闻是南北杂货,便都推三阻四起来,没人肯干。”在他前面不远处,一个仆从躬身立在那里。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何用?”阎六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看似并无多少恼怒,他那仆从听闻了,额上竟是沁出汗珠,眼下这时候还是早春,长安城气温可还低着呢。
“都言那南北杂货乃是邢二的场子,没人愿意招惹。”那仆从把身子躬得更低了。
“那你不会到长安城外去寻?”阎六问他。
“已经着人去寻了,只是距离长安城近些的,大抵也都知晓那南北杂货是邢二罩着,远道而来的嫌少有人敢在长安城中惹事,寻倒是也寻着几个,瞅着却是不顶事的,我忧心他们再给郎君惹些什么乱子出来。”那仆从回道。
“罢了,你再去寻,这两三日便把这件事情办了,莫要再拖延。”阎六吩咐道。
“喏。”仆从应了一声,小心退了下去。
话说自打罗用来到长安城以后,阎六就一直避着他,只是随着罗用的活动范围不断增大,阎六现在也是越避越觉得麻烦,越避越觉得憋屈。
原本与他交好的白以茅等人,听闻近来与那罗家人走得颇近,难怪这几个人刚回来那时候,阎六去寻他们出来吃酒,结果竟是没一个人肯应,显然是已经被那罗三给收付拉拢了,这些人凑到一处,背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侮辱他。
越想,阎六心中恨意愈盛。
他且再忍一忍,待那罗三眼睁睁看着一间铺子落入自己手中,看他那时候还能不能得意得起来。
早前他与那些人说,自己能够收拾得了那罗三,那几个人竟是不信,还说让他专心捉钱便好,莫要整那些不相干的。
那就是几个死脑筋,要收拾罗家姐弟,又何需当面与他们为难,要让一家铺子经营不下去,他有的是法子。
先弄没他的铺子,再走些路子,让人在朝堂之上参他一本,身在朝堂竟还敢私自经商,再如何也要剥了他的官身,顺便再弄臭他的名声。
原本这罗三窝在离石县,自己还拿他没办法,现如今他自投罗网跑这长安城来了,这回便叫他看看,这长安城的水究竟有多深。那傻货竟是不知,有多少人正盯着他,只等有人率先开出一个豁口,那些人就会像草原上的鬓狗那般一拥而上。
只要拔了那罗三的利爪和尖牙。阿姊食铺?哼……
……
也就那一两日的工夫,罗用的那些竹签子还未开始售卖,长安城中便有流言,言是有人去南北杂货购买物什的时候,被偷了钱袋子。
“三郎尽管安心,此事我定然会查个彻底。”邢二听到那些流言以后,忙就来找罗用了,一面拱手保证,一面又觑着罗用的面色。
事关他手底下那些小孩儿眼下的生计以及未来的发展,即使是像邢二这样的汉子,难免也会有看人脸色的时候。
“先去查一查这些话都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吧,这事有几分蹊跷,流言传播的速度太快了,像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罗用不大相信店里那些小孩会做这种事,这些人原本就是邢二从三十几个小孩里面挑拣出来性格最是稳妥没有什么恶习的,近来罗用看他们在铺子里干活也很勤快,显然很珍惜这个工作机会。
“我已着人去查。”邢二言道。
他又如何会嗅不到这件事背后的不寻常,只是没想到罗用也会这般说罢了,毕竟是个不足二十的小年轻,邢二原本还担心他是非不分,自乱正脚。
如今看来倒是他想多了,离石罗三郎,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乡下少年郎,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他如何能是那般浅薄愚钝之辈。
“寻着人以后,莫要着急动手,免得落人口实,你且先让人盯着,再来报与我。”事关南北杂货的名声,罗用不得不小心行事。
这一日休沐,罗用亲去南北杂货,他的几名弟子连忙就围了上来。
“铺子里的买卖可受影响?”罗用问他们。
“比起往常,约莫少了一二成。”一个弟子回答说。
“多往那几个合作的铺子铺货。”南北杂货每日里做那么多甜品熟食,少了一二成的生意,就会有一二成的货物多出来卖不完,铺货给外面那些铺子,算是七折销售,多少还能有些利润,若就这么放着,最后难免就要半价处理,根本连保本都难。
“昨日我出去铺货,有一个店家竟是不收,还让我把他们铺子里先前那些货都拉了回来。”一个弟子一脸忧心地说道。
“那我们这边也把他家的货物下架了吧,往后再别合作了。”罗用说道。
“师父,这节骨眼,我们可要站出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