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他面前踩钟杳……
林竹真心实意感慨了一句自己这两年大概确实太过收敛,理理从钟杳那儿顺来的领带,掌心抚过温润布料,视线转向宋天朗的经纪人。
“我要是年轻三岁,没帮我们家来盯这个酒会……你的脑袋早就该开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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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林家小少爷的一身匪气,宋天朗的仓促离场风平浪静,没掀起半点儿波澜。
林竹早有准备,和马伦修斯的摄制组相谈甚欢。他轻易就知道该怎么讨人喜欢,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什么时候该收,轻易吊起了一干人的胃口,就没再继续急着推进下去。
在国内,有钟杳这种履历、演技声誉又都跟得上的演员实在太少。这个层次已经是实力为尊,想要再找到一个这么合适的,可能性几乎渺茫。
钟杳就是林竹身后的底气,他并不急着求资源。
现在的国际影坛对华人的印象依然难免刻板,宋天朗之所以这几年在海外没有口碑再高的片子,也是因为外国人眼中的华人要么是戴着眼镜孱弱木讷的书呆子,要么是武功高强飞檐走壁的神棍,能做到突破的实在太少。
华人到海外,能按照预期拍片子的少,更多的甚至连提意见的权利都没有。林竹打定了主意不叫钟杳演演这种憋屈的木偶角色,就必须先把筹码加足,把主动权更多地争取过来。
“你很聪明,知道吊我们的胃口……”
被林竹领着打了半天的太极,制作人深吸口气,无奈失笑:“更要命的是,我们明知道你在吊我们的胃口,可我们还是已经被你牵着鼻子急得团团转了。”
制作人自己也是哥大毕业、百老汇巨星出身,对林竹报出的履历异常亲切,加上这个年轻的中国青年随时都能接上曼哈顿的风土人情,越发谈得尽兴。
林竹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制作人经历的风雨太多,自然也看了出来,忍不住出言帮他一句:“我们知道你想要什么……但很不幸,我们这个团队一直是一言堂,即使是我这个制作人也得听导演阁下的——马伦导演,是不是?”
马伦修斯这些天都困扰在电影的故事线里,没接他这个笑话,蹙眉扫了林竹一眼:“亚历克斯先生,艺术是不能被讨价还价的。”
制作人耸耸肩,不再多说。林竹心头却忽然微动,稍稍坐直:“马伦导演,您能再抬下头吗?”
马伦有些不耐,抬起视线:“如果想要团队的操控权,那就让你的艺人回去吧。我们不要只想按自己想法演的演员——”
“我们从来没有想要操控团队,马伦先生,我们只是想和您讲好一个故事。”
林竹笑笑,从他眼中收回目光,稍一停顿,声音渐缓:“您的故事有问题,导演……”
马伦神色骤沉,正要起身,林竹却已经将剩下半句话轻声说完:“一个被困于读心术的人,他是不会……有那么多的期待和憧憬的。”
向来知道导演的脾气,边上几个人眼看着他居然敢说这种话,神色都跟着变了变,正要出言打岔,马伦却已经按着桌板霍然起身。
林竹不闪不避,迎上他的视线。
马伦修斯盯了他半晌,蹙紧眉峰:“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故事?”
读心术的主题没有刻意避嫌隐瞒,被人知道了不奇怪。可如果故事都已经被人看过,就必须大量删减已经敲定的情节了。
“推测……您的故事里,主人公无一不是乐观而充满信心的,不论现状是什么样,都会一直向着心中的期望努力。”
林竹已经想好了借口,流畅对答,笑了笑:“况且一部电影的核心就是主角,主角身上是必须有故事的。这样的个性,无疑最利于一个故事被顺利地讲述下去。”
林竹稍一停顿:“可是——如果一个人有了读心术,他的生活和任何一种普通异能都是不同的。”
林竹:“什么都能看得见……没有惊喜,没有善意的隐瞒,没有值得误会和波折的意外。”
林竹落下视线,轻轻笑笑:“从故事最开始的那一天,他的故事其实就已经结束了。”
马伦修斯原本还有些不虞,听着他一点点说下去,神色却越发怔忡,慢慢坐回桌前:“可是……就没有办法了?”
他有些不甘心,紧盯着林竹:“照你这么说,能读心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这个能力显然弊大于利,带来的困扰和痛苦远远超过它的加成,他要这个能力有什么用——”
“有用。”
林竹轻声打断。
马伦修斯霍然抬头。
林竹抿抿唇角,那份已经被随手折成了飞机的请柬在手里轻轻转了一圈。
十二岁的少年,浑浑噩噩辗转在一个又一个孤儿院里,活下去只是一种本能的惯性,每次倒下去,都动过不再起来的念头。
他曾经想过无数次放弃,直到那天被从泥水里抱起来,迎上那双黑澈朗净的眼睛……
林竹往楼下面瞄了一眼,推开身边的小窗,顺手把写着宋天朗名字的纸飞机顺着窗口飞了出去,飘飘荡荡绕了几个圈,正巧砸在宋天朗和经纪人刚上的那辆车窗前的雨刷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