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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轼握皱手中密函,压抑怒火候着让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的人。
换做平常想让孙轼这等重臣前来此地绝无可能,何况还让他候了许久。
永昌楼内除了本就在酒馆伺候的人外就只有孙轼与他四周足有三十余人的护卫,平日满座喧嚣的场景不再,显然是有人将整座永昌楼都给包下,如此手笔想要讨好的自然是孙轼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大人恕罪,属下来晚了。」
随着爽朗声音走入永昌楼的便是送出密函将孙轼请来瞿县的孔用力,不似刚回到瞿县的俊秀模样却蓄着一脸遮去大半模样的胡子,与其说是生意人不如说更像草寇盗匪之流。
是当年离开东满後可以蓄起,目的是为了掩去年少时候俊秀稚嫩却威严不足的缺点,只不过蓄着蓄着倒也成了习惯,这次若不是怕返乡後爹爹认不出他的脸,他还真舍不得剔去这伴了他十多年的大胡子。
刻下脸上的胡子是小弟剪了别人的胡子後替他一一沾上,一来这张脸是孙轼熟悉的脸,二来也怕三兄弟极为相似的长相让孙轼心生提防。
孙轼呵呵一笑,笑得像个慈祥包容的长者,浑然看不出方才还怒得捏皱手中密函,道:「不晚不晚,只是不知孔当家在信中所求之事究竟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老夫可得好好嘉勉当家的忠心,倘若这消息不真……那老夫离开瞿县返回京城前的离别酒,可就得委屈当家的头颅做老夫盛酒的酒杯了。」
孔用力拱手一笑,不卑不亢地对着孙轼道:「信中之事究竟是真是假,就请大人随属下移往後院亲自验验。」
孙轼指着三十余名的护卫,吩咐:「你,还有你,随老夫一同前往,其余的人给我包着这永昌楼,任何人不许进出。」
「是!」
「属下给您带路,大人请!」
「嗯。」
孔用力领着孙轼与其後两名护卫来到後院,方转过回廊便听着丝竹与悦耳的歌声,再往里走些便见一群舞妓婀娜起舞,翩翩宛如蝶游花间甚是动人。
孙轼一见这场面便不由地勾起嘴角卸了几许防备,虽是稍稍几许怕是连他自已也不曾察觉,却是一边引路一边时刻留意孙轼反应的孔用力极欲达到的结果。
座上一人已然微醺,被那人搂在怀中娇羞含媚的妓女贴着他的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竟引得那人一番畅笑,搂在女子腰肢上的手也变得轻浮起来。
「咳嗯。」
孙轼轻嗽一声钟引得那人注意,只见他从软座上站起,拎了壶酒摇摇摆摆来到孙轼面前。
「大人您来了,来来来,先喝上两杯。」
孙轼嘴角的弧度又往上提了几分,面上却装出沉痛惋惜的模样将那人扶回软座,歎道:「傅大人若看到他心疼的义子这般堕落,不知要多么心痛。」
孙轼口中的傅家义子也就是孔进来,举起右手重重捶向左胸痛声嘲讽:「义子?心疼?孙大人错了,我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傅正豢养的一条狗,若是乖乖地摇尾巴就有肉啃,若不顺从就只是傅正的家生奴一辈子翻不了身,是死是活他傅正一句话说了算。」
「贤侄何需如此介怀,是人如何?是狗又如何?重点在于你跟的是怎样的主子?追随于何人手下?」
孙轼拍了拍孙进来的手臂,撩起衣摆盘腿与他面对面坐着说话。「就拿老夫说吧!老夫一生效力皇上,旁人说老夫权势逼天可在皇上面前老夫与御花园里养的大黄狗又有什么区别?
但老夫这条大黄狗跟别的狗儿最大的差别,就在于老夫的主子是皇帝、是天子,而其他狗儿的主子却连给老夫提鞋都不配。老夫这番话,贤侄如此聪慧定能明白其中深意。」
孔进来打了个酒嗝抱拳详询:「晚生还有一事不明,想请大人相较。」
「贤侄请将。」
「晚生若替大人除了傅正,有何好处?」
孙轼眉尾一挑,拿起桌上酒壶给自已斟了杯酒然後开口:「无功不受禄这句话老夫向来是这般解释,亦即功高则禄高,功低则禄低,至于那无功之人……既然没什么用处也就不必浪费粮食继续活下去。贤侄以为这般解释,是对?还是不对?」
孔进来合上双眼颔首而笑,再睁眼时已醉意全无眸中尽现锐利精光:「晚上荣幸,对这句话的解释竟与大人只字不差。」
孙轼举起酒杯孔进来手里的那杯酒轻轻一碰,开怀笑道:「呵呵,那便敬这句只字不差。」
「晚上敬大人。」
举杯饮罢,孔进来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在孙轼面前撕成两份,将其中一份恭敬递予孙轼,道:「这便是晚生所说傅正多年来罗搜关于大人的事情,另一份请容晚生保存,待傅正与其党派覆没之日再拱手交予大人。晚生胆小怕事,这点保命的手段想来大人也不会与我计较才是。」
孙轼恨恨看着孔进来收回袖内的另一份证据,出口的话却越发客气,「这是自然,贤侄如此谨慎来日必定大有作为。老夫今日私心地说一句,贤侄与其当他傅家养子,何不当我孙家之人?
老夫一向爱才惜才,却迟迟遇不上能委以重任之人,如今与贤侄相见甚觉有缘,若不嫌老夫年迈,不如便以此酒为凭让老夫收了当养子如何?」
孔进来面露大喜之色,连忙起身敬孙轼三杯,而後伏跪于地欣喜喊着:「孔进来谢义父提携。」
「唉,傻孩子,都说了收你当义子还留着从前的姓氏干什么?」
孔进来恍然大悟,又一次伏跪于地对孙轼磕头。「儿子孙进来,多谢养父提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