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澜城尽飞花[出书版]_分节阅读_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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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刚醒来,头尚有些晕眩,半响才弄清沐燕非的话,头一次心里有了恐慌的感觉,沐燕非表情冷淡,一声「陶公子」的称谓表明了他的立场,不似在说笑,而且他知道这个人从不说笑,想起当日因自己的胡言导致两人决裂,他懊悔涌上,却不甘心放弃,道:「即使如此,你又何必费尽心思救我?」

「太行山上你救我一命,这次便是我还你的,今后我两不相欠。你自由了,从今之后这世上再无陶然这个人,天高地阔,任你遨游!」

沐燕非冷冷说完,将一个包裹扔给陶然,包裹没系紧,可以看到里面放着的银票和几件黑色衣衫,陶然一阵恍惚,天地任遨游,原是他一直向往拥有的生活,可是此刻却毫无喜悦,美景无人共赏,自由只会让他更寂寞而已。

沐燕非没理会他的发愣,说完后,纵身便要跳下马车,陶然回过神,急忙伸手去拦,疼痛传来,沐燕非的马鞭甩过,抽在他手臂上,衣袖立时被鞭梢卷起,血色溢出,火辣辣的痛。

突如其来的攻击,陶然完全没防备,沐燕非收回了马鞭,对视他的惊讶眼神,唇边划过冷笑,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我喜欢你的时候,可以待你如珠如宝,生死相托;不喜欢了,你在我眼里连草芥都不如!」

字字铿锵,打在陶然心头,他怔怔看着沐燕非跃出了马车,毫无留恋的决绝——既然放手,就不会再纠缠,即使曾经爱他入骨,此刻也毫不犹豫地丢弃。

一瞬间心似乎被掏走了,空荡荡的让他不知所措,恍惚间看到那道白色身影远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怔了怔,急忙跃下马车追上。

古道长风,卷起两旁花簇,陶然眯起眼睛,就见沐燕非踏步向前走去,长路尽头,一位随从正牵着马等候在那里,桃花落下,站在他旋起的雪色长衣衣袂上,随即便毫不在意的甩开,在风中坠落。

心跳鼓动得几乎无法按捺住,只觉得某个重要的东西在随着身影的远去离开他的生命,陶然惶惶然地有了惧意,他是个自私的人,一方面享受沐燕非的体贴和在意,另一方面却吝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当对方真正离开时,他才发现所有的理所应当其实都是那么不堪一击。

嗓眼梗阻住,因为太过焦急,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半天陶然才回过神,向前追了两步,又猛地刹住,只叫道:「阿沐!」

自云南归来,他便不曾这样唤过,此刻脱口而出,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只见沐燕非脚步放缓,似乎想回头,却放弃了,陶然只看到他的侧脸,刚毅冷峻,让人难以靠近。

「你……是想要放弃了吗?」陶然不甘心地问,在他决定要真心托付的时候。

「是你先放弃的,一个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人,有什么资格让我沐燕非喜欢?」

「阿沐!」

见沐燕非说完,又抬步要走,陶然大声叫住他,看着沐燕非停下脚步,他从怀中摸出玉块,那是在云南时沐燕非赠给他的锦鲤药玉,药玉递上前,随七彩丝穗在手中晃动,带着他的体温。

「你一直问我是否喜欢你,这块玉佩是你赠与我的,我一直贴身而藏,」陶然道:「这就是我对你的情意!」

所有隐忍仿佛都在此刻消散了,只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他并非无情,相反的,正因为太喜欢,才不敢说出来,怕连累伤害到对方,他没有不信沐燕非,他不信的始终是他自己。

沐燕非没答话,陶然也不再说,天地间突然变得异常的静,静到仿佛可以听到花瓣落地时的清音,锦鲤随风微微晃动,并不大的玉块,却带着沉甸甸的重感,过了许久,就在陶然已经不抱期待时,沐燕非转过头来,脸上冷飒尽消,清朗容颜上浮起了淡淡的笑。

「你终于肯说实话了吗?」沐燕非嘴角翘起,揶揄道。

陶然脸色变了,心绪在瞬间翻转数下,在终于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后,他不自禁地笑了,摇摇头,自嘲自己的轻敌,他早该想到,像沐燕非这样的人,心中永远都不会有放弃二字,对于想要的东西,要么占有,要么毁灭,但绝不会放弃,只是之前他一直表现的冷漠蒙蔽了自己的心,因为太在意,反而看不清真相,沐燕非处心积虑,只是要逼他说实话而已。

「王爷,你变坏了。」在明白沐燕非的心意后,陶然恢复了平时的洒脱,笑嘻嘻道。

沐燕非也笑了,反问:「谁让我认识你?」

似曾相识的对话,将两人思绪同时牵回那段联手对敌的时光,经历了这么多年,却又似乎没有一丝改变,曾经投下的情意,不舍放手,也不会放手。

看着眼前翩翩衣袂,便如这漫天桃花,亮眼的白,陶然心潮起伏,说不出此刻心绪如何,轻笑一声,迈步向沐燕非走去,谁知头有些晕眩,身体晃了晃,向前栽倒。

沐燕非一惊,急忙提气跃到陶然身旁,伸手扶住他,却不料手刚搭住陶然的腰间,便觉脉门一紧,陶然出手如电,扣住他手腕,身形向后一旋,电光火石间,便将他牢牢扣在了马车上。

沐燕非没反抗,任由陶然压住,和他四目相对,淡淡道:「你又骗我。」

「你骗我一次,我骗回而已。」陶然微笑看他,身子前倾,以图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伸手撸起沐燕非的衣袖,如他所料的,沐燕非的袖下,那串珠链相交缠在腕上,明珠圆润晶亮,耀得他眼眸都刺痛起来,微笑道:「你明知我的心意,只要你让我说,我一定会说,又何必这样待我?」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见陶然眉头不以为然地挑起,沐燕非哼了一声,又道:「我要你自己心甘情愿地说出来。」

想起之前经历的种种,还有饮下毒酒时的绝望,陶然哭笑不得,叹道:「你为了赌气,却害得我好苦。」

「我没有赌气,我只想让你一个人在牢里好好想清楚,究竟我值不值得你交付真心,若你还一味的逃避下去,那我不在意放弃。」

陶然眼瞳在听到这话时猛地抽紧,沐燕非看到了,道:「那天我恨你决裂时说的话是真的,当时我心里的确是那样想的。」

尽管说完后马上就后悔了,再后来看到陶然跑来登门找他,那口气便全消了,不过当时他已经另有了计划,未免太子猜忌,多生枝节,便只好将戏继续做下去,他没想到陶然会一反常态,去宫里寻他,还伤到了芷兰,将他的计划全打乱了,再看到陶然隐忍不说,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他实在气得不行。

陶然当时若杀了四皇子,自然去了太子一桩心病,但只怕立时便会被乱箭穿心,太子不会留他,自己也无法保住他,看到他这样孤注一掷,沐燕非就按捺不住火气,把巴掌甩了过去,虽然有大部分是在做戏,但也存了想打醒他的心思,希望他别那么笨。

气恼于陶然屡次的口不对心,但是见他这一个月来清瘦了不少,沐燕非便不想再多计较,原本打算等他醒来便讲明一切,可是他又摆出那副漫不经心的摸样,沐燕非看得心头火起,他知道若不相激,只怕陶然一辈子都不会对自己坦诚,他要的不多,一次便好。

「你就这么自信我会追来?」陶然笑:「若我不追,你又该怎样?」

「杀了你。」

如果陶然连这点情意都吝于付出,那么在他心中自己也不过如此,既然得不到,他便不介意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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