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公子的身体不比从前,这里更寒露重的,若是染了病,只怕又要耽搁之後的行程。」
阿中瞅瞅沐燕非神色,没敢说只是料理个会几下花拳绣腿的公子哥,阿南一人足够,他们的职责是保护沐燕非,撤走一人已是危险,更遑谈撤走两个人。
不过长年征战在外,他们都习惯了无条件去服从,不管那个命令是否有偏差,这种稍做建议已经有违下属本分,还好沐燕非没在意,淡淡道:「跟塞外风霜相比,这点寒气算什麽?轻敌才是最大的致命伤。」
阿中不敢再多言,躬身退到一边,沐燕非又道:「那人好像从小习武。」
「是,不过他生性懒散,练武断断续续,不如他兄长勤奋,他父亲……」
沐燕非挥手打断了,他对那个轻浮孟浪的登徒子出身毫无兴趣,他只想知道这家伙是否真那麽难缠,时辰早过了,为何属下迟迟未归?
一室寂静,跳跃的烛火稍微弱了下来,阿中急忙上前拿起灯台,去角落里加了灯油,又挑挑灯芯,灯烛渐亮,他刚把灯台放回桌上,就听外面淩乱的脚步声响起,随即『铛』一声,门被推开,陶然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你……」
阿中看到原本该是将死之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吃了一惊,急忙去拦他,谁知陶然虽然喝得酩酊大醉,脚步都踩不稳,力气却大得出奇,一把推开他,径直向床前走去,嘴里嘟囔道:「爷口渴了,青瞳,快去倒茶。」
沐燕非脸色微变,站起身,上前挡住陶然,喝道:「出去!」
陶然酒喝得甚多,一双漂亮眼瞳因为醉酒懒倦地眯起,看到他,奇怪地抬起手,似乎想摸他的脸,沐燕非厌恶地避开,陶然的手落了空,却吃吃笑道:「你是桃仙……桃仙害羞,所以不去赴约,却特意来我房间等候的吗?」
沐燕非眼里闪过杀机,抬手摸到腰间匕首,却不料陶然没站稳,向前一个踉跄,沐燕非跟他站得太近,眼见他突然向自己撞过来,本能地向後退避,陶然身体失去了平衡,抱住他双肩向前
沐燕非是习武之人,在跌向床铺的刹那间猛地一转身,避免了被撞倒,可是却仍然被陶然带着摔在了床边上,与此同时身旁传来轻微撞击声,沐燕非脸色微变,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是暗器穿过木棱的响声,转过头,就见床架上钉着一枚银箭,箭羽不长,大半射入了木中,箭身在灯下闪烁着诡异青光,尾部还在轻微颤动,揭示了冷箭射进时的力道。
沐燕非迅速站起,眼神淩厉看向窗外,外面传来低沉的对打声,显然是暗卫发现了刺客的行迹,阿中训练有素,急忙冲过来,挡在沐燕非身前,见沐燕非没受伤,这才放下心,要去拔那箭翎,被沐燕非阻住,道:「去看看怎麽回事。」
阿中迟疑了一下,沐燕非冷笑:「我还没没用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主子心情不好,阿中没敢再犹豫,急忙领命跑出去,沐燕非小心握住箭羽尾翎,将它拔下,一路上,这不是他第一次遇上暗杀,但却是头一次这麽凶险,箭头浸了剧毒,射来得毫无征兆,如果他不是被那个登徒子拽倒在床上,以他现在的武功绝对躲不开。
一群连面都不敢露,只会暗中杀人的胆小鬼!
沐燕非不屑地将箭翎扔到了地上,转过头,陶然已爬了起来,一脸茫然地四处张望,最後目光落在了沐燕非身上,奇怪地问:「桃仙,你怎麽在这里?」
沐燕非沉默不语,只冷冷盯住陶然,陶然醉得很厉害,让他的双颊透出淡淡红色,眼眸微眯,凤目含笑,带着浪荡风情,陶然长得很出众,但轻浮之态削弱了那份美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猥琐,沐燕非厌恶地皱起眉,不敢肯定自己方才被带离险境,究竟是巧合,还是陶然故意为之。
可惜陶然眼神迷离,根本无视於他的紧盯,沐燕非只好问:「你怎麽会来这里?」
「这是我的房间啊。」
寺庙建造格局以中间为主轴,左右分开,沐燕非的厢房跟陶然的正好相对,在靠近庙墙内侧的地方,陶然醉酒误入勉强说得过去,沐燕非虽然不十分信,却没多做纠结,又问:「你回来前可曾遇过什麽事情?」
「被……」陶然醉得有些坐不住了,身子摇晃了一下,反问:「打劫算吗?」
「打劫?」
「两个土包子来打劫我,不知是哪里跑出来的,武功那麽烂还敢打劫,我跟他们过了几招……」
话说到最後愈来愈含糊,感觉陶然要醉倒了,沐燕非急忙猛提他的衣领,喝道:「後来呢?」
「後来?」陶然皱眉想了想,「後来酒没了,我懒得再打,就招呼了小乌们来助阵。」
「小乌?」
「一群小乌鸦,我养的,明天开始要连着下几天大雨,诸行不利,它们心情不好,正好找人出气,那两个家夥现在一定很倒楣,哈哈。」
沐燕非下意识地转头看窗外,关闭的窗棂隔断了外面的风景,只听到此起彼伏的打斗声,声音低沉,显然双方都刻意控制了声音,不想惊动不相关的人。
今夜月朗风清,这种天气居然有人说将会有暴雨,沐燕非嗤之以鼻,冷笑问:「谁说的?」
陶然眨眨眼,一本正经地反问:「小乌它们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接二连三被耍,沐燕非火气渐涌,提着陶然的衣襟揪到自己面前,冷冷问:「你究竟是何人?」
「你?……」
陶然眼瞳迷离,游离着魅惑的情意,嘴角勾起,主动向沐燕非慢慢靠近,这次沐燕非没有躲避,漠然看着他几乎贴到了自己眼前,四目相对,最後还是陶然先忍不住笑了,头一侧贴近他耳旁,小声问:「你是皇宫里出来的对吧?」
沐燕非一惊,迅速拉开他,厉声喝问:「你听谁说的?!」
「你自己啊。」陶然眼神扫过沐燕非腰下,很暧昧地笑:「你不是说你没有那个脏东西吗?既然不是仙人,那只有一种可能……」
沐燕非生平头一次突然有了因怒杀人的念头,他想了又想,想不出自己曾有那样说过,身为七尺男儿,却屡次被这样嘲笑,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手腕移到陶然嗓眼,眼眸中杀机四溢,可惜陶然醉得太厉害,完全没感觉到他的杀意,身体前後摇晃着,尽力压低声音,吃吃笑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