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偏远了,那地方……地图根本就找不到!』
『都说是私人疗养院了啊!难道还设在闹区吗?你也看了他们的介绍,好山好水真的很适合养老呀!』
『要不……我陪你去!』
喇叭中时不时传出叮咚声,胡卓珍十指飞快的在键盘上跳跃着,一面跟对方心情愉快的打情骂俏、一面又热烈的唇枪舌剑。
直到叶伟生说出了要陪她一起去面试这句,胡卓珍不由自主的静了下来,久久无法回应。如果答应了,这意味她就要跟对方见面,可是她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对自己没信心、对叶伟生没信心,她还不想破坏现在这种不冷不热恰恰好的关系。
『嘿,我这么大个人了,可以照顾自己。等我争取到这个职缺,我再正正式式的请你吃顿饭,算是庆祝!』思索了一会儿,胡卓珍小心翼翼的打下这句话,停了大半天后终于按下Enter键送出。
『……好吧!有什么事,记得电话连络。如果情况不对劲,立即回来!不要贪图那点钱……』同样停了好一会儿,随即像个老妈子似啰啰嗦嗦的一长串。叶伟生就是这种婆婆妈妈的个性,才让胡卓珍对他如此另眼相看;其余男人鲜少这么在乎她,十次有九次会遇上一开口就约在Hotel、Motel碰面的男人。她只是寂寞的想找人陪她说说话,像这类的邀约除了永久封锁还是永久封锁他。
『知道啦!你比我妈还像我妈。』一边笑着敲下这句调侃、一边关上电脑。胡卓珍心情愉快、哼着不知名的歌曲,继续整理行李。她有信心,她可以得到这份工作。
事情出奇的顺利,也可能是这间疗养院的地理位置实在太过偏远,导致他们始终无法招募到足够的护理人员。所以胡卓珍的面试过程十分顺利,以她的成绩、还有总在关键时刻高高挂起的亲切笑容,一点不意外她能争取到这个高薪职位。
「其实,这里的工作并不辛苦。会来这里的人,说是来这里『疗养』,其实他们看中的是这里提供的养生妙方……」
陪在胡卓珍身旁,李倍菁沿路介绍着这里的环境。她是这间疗养院的资深护理人员,几乎每个入住的顾客她都认识,有些甚至像老友般熟稔。
「养生妙方?」好奇的眨了眨眼。胡卓珍发现这里有确实不少的年长者,一个、两个身强体健的在草坪上运动、散步,一点也不像需要『疗养』的模样。
「嗯,在这里工作久了,你就会发现,好多有头有脸的大老板,都是疗养院的『住户』。一年中总有一、两个月来这里调养身体,有些甚至连癌症都治好了……」
「癌症都能治好?是什么秘方啊?」
「我只是在这里工作,并不是这里的『住户』。关于养生秘方,不是我能接触得到的东西,你以后也不要打听,这是商业机密。」拍了拍胡卓珍手臂,那名资深护理人员慎重的提醒一句。
胡卓珍理解的点了点头,大约了解将来的工作内容,不外乎就是负责照顾那些『住户』。除了某几个较为病重的个案,需要时时刻刻关心、观察,其余的只要替他们跑跑腿,偶而陪他们说话解闷即可。以这种工作量,再对照她的薪资,胡卓珍觉得拿的都有些良心不安了。
「好了,接下来就是几位需要特别照料的『住户』。你要仔细记录,千万不能出差错。」
「我了解。」
穿过草坪,走进另一栋建筑物中,胡卓珍的心情随着昏暗的光线低落下来,就连脚步声都不由自主的放轻、放慢。
从李倍菁那里得知,住进这栋建筑物中的,多半都是生了重病、有些甚至已经进入弥留状态的『住户』,只不过他们都深信着疗养院的养生秘方能让他们起死回生,所以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就像那名被称作罗爷爷的罗向桓,癌细胞已经蔓延全身,可是他的家人始终不愿意放弃,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一直守在他的床边等待奇迹。
「罗爷爷的情况已经好转很多。你不知道,他刚送来时,根本就死了三分之二,现在他会睁开眼睛,偶而还会笑。他儿子、孙子非常有信心罗爷爷会康复。」朝房里的罗凯昌、罗维凡父子俩点点头、打声招呼,李倍菁小声的向胡卓珍解释[ぉ香]。
这世上还是有孝子、孝孙,虽然罗家本来就衣食无缺,放下手边工作来陪罗老先生也不算什么,但是一待就是个把月,这份心意很让人敬佩。
「他们就一直守在这里?」吃惊的望了那对父子,正巧他们的目光也瞧了过来,胡卓珍尴尬的转头、避开。她相信这两父子会留在疗养院,看中的应该也是那个可以延年益寿的养生秘方。如果她没看错,那两父子的气色真是好到不可思议。
「是啊!喔!到这里时请安静……」比了比手势,李倍菁刻意的压低音量,胡卓珍下意识的闭上嘴噤声。
「这里的『住户』是刘勇志刘先生。他是因为压力过大、精神紧绷才来休养,他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就是没他的吩咐时,不要来打扰他即可。」
「我知道了。」
快步的经过刘勇志的房间,胡卓珍隐约听见里头传出抒情、悠扬的音乐,她猜想这位刘先生应该非常有品味、个性很好,希望他们未来会相处得极好。
「隔壁间的陈雅琳女士……嗯!她刚住进来不久,除非必要,也尽量不要打扰她。」想了一会儿,李倍菁煞有其事的提醒一句。
看了看『住户』资料,胡卓珍很快就明白为什么。这名因为车祸而半身不遂的陈雅琳女士,基本上已经让她的丈夫遗弃,除了按时缴纳费用外,那个男人从来不曾来探视过她。所以陈雅琳女士的精神状况极度不稳定,尤其厌恶男人靠近。
「半身不遂?那……那个养生秘方,对她有用吗?」倒吸了好几口冷空气,胡卓珍突然对门后的陈雅琳女士万分同情。
如果换成是她,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遭遇不幸,应该一辈子互相扶持的丈夫,又冷酷的抛下自己,胡卓珍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陈雅琳女士会如此偏激、仇视男性,她想她能了解。
「很可惜,就算养生秘方能让她青春永驻、长生不死,也没办法让她的下半身恢复知觉。」摇了摇头,李倍菁无限同情的长叹口气,门内的人似乎知道有人在议论她,碰的一声巨响,紧跟着的则是玻璃碎裂一地。
「啊……她会不会有危险?」
「不要紧,等一下有人会去清理。」
拍了拍胡卓珍的肩膀更往内走,李倍菁使了点气力拉开电闸,前者惊愕的望着长廊上一盏一盏照明灯亮起。即使在大白天,走到这栋建筑物的最角落,终年的幽暗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抱歉,这建筑物有点历史了,所以电闸什么的都很古老,有时会接触不良。不用太担心,一般我们都是用手电筒,今天因为要向你介绍环境,所以才开灯……」推着医疗用的推车,李倍菁漾开一抹令人安心的笑容,一马当先的迈开步伐。
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条幽暗的长廊仿佛无止无境,胡卓珍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空气中飘散着令人不舒服的消毒水气味,唯有走到这里,才让她感觉到这里真的是被放逐到偏僻角落的疗养院,被遗留在这里全是些不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