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赞许点头,“确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乃是天子,天下人的主子,指点江山,意气风发,尊贵无匹,这样的位子,莫说宗室子弟,想是寻常人,也梦寐以求的。”
容奉余心里皱眉,其实面色不改,继续听着,李嘉道:“我与父王多年兢兢业业,唯恐并州百姓过不上好日子,对于并州的打理,可以说殚心竭虑,倾尽心血。纵然如此,皇帝对我父子却还是百般不满意,说到底,他已经贵为天子,却还忌惮我这一支血脉危害其地位。当年先帝将我这脉流放到贫瘠的并州,如今并州富庶了,皇帝却又要赶尽杀绝。”
这些容奉余都知道,没有和李御泽相处前,他对皇帝对硕亲王的排挤也是气愤非常的。
“如此皇帝,如此心胸,怎能让人放心将天下交予他?”
容奉余立刻跪下,惶恐道:“世子,祸从口出,当谨言慎行。”
李嘉嗤笑道:“这儿只有你我,奉余担心什么?”
容奉余抿着唇跪着,李嘉盖住容奉余的手,将他扶起,在他手心刮了刮不放,容奉余愕然,赶紧抽回手。李嘉不以为意道:“奉余,皇帝如此逼迫硕亲王府,实在叫人齿寒,生而为人,有不得为,也有不得不为,这都是他逼我们的。”
“……”
“皇帝御驾临平阳,命人护驾,却不出面,想必他是遇了麻烦,不便出面……若是错过此次机会,再等下次,怕是难了。”
没想到李御泽抓到的是这世子,看之前硕亲王犹豫不决,若论逆反之心,这儿子是绝对超过他父亲的。
“奉余,一旦事成,父王登基,君临天下,硕亲王府诸君护主有功,论好处,断不会少了你们的。”
容奉余心中哭笑不得,难道在这世子眼里他是如此利欲薰心之人?
“世子还请恕罪,此事奉余实在无法。”
“容奉余,“李嘉看他的眼里带上怀疑,“听说宫闱之中,你与李煦和皇帝相处甚近?你该不是向着皇帝,背叛硕亲王府了吧?”
容奉余先是心里一咯磴,随即平静下来,摇头道:“世子若听信李珂所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只可说,我心中断是希望硕亲王好的。”虽然是王妃收留的他,但没有硕亲王准许,他与容谦也不能留在王府。然而世上有大义与小义之分,若是硕亲王为了私欲令天下苍生受难,他曾受过颠沛流离的苦,如今又怎能成为帮凶?
“世子乃是王爷嫡亲的儿子,与其让奉余进言,为何不世子亲为?王爷信任世子,必是比信任奉余多的。”如今身在王府势力范围,世子自然不能得罪,容奉余说了句好的,正苦于如何脱身,容谦找来了。容奉余连忙告退,却没有离开,候在世子门外,见到容谦出来了,与他一起到他房里。
容谦先道:“王爷此前多次求见圣驾被拒,这会儿却是传来了消息说,今上愿意见王爷,也不知道有何诡计。藩王照理说是不能离开封地的,何况王爷与世子都出来了,幸而有为民除害的说头,皇帝不能为难王爷,然而世子却是多余的了,我刚才请世子回并州去。”
容奉余明知故问:“他答应否?”
容谦皱眉道:“世子这般年岁,该是知道轻重了。”
言下之意就是没答应了,容奉余心道,他够知轻重了,这不觊觎着那把位子心切,不肯走吗?
他虽然不能在王爷和世子那里多说,左右了他们的决定,影响李御泽的处决,可是容谦是不同的,容奉余耐心道:“大哥,你可还记得我十三岁之前,你十五岁之前,我们到处颠沛流离的日子?”
容谦奇怪道:“自然记得,只是奉余你为何突然提起旧事?”
容奉余只道:“我也不曾忘却,那日子太苦了,人情冷暖,世间苦难几乎都尝了个遍,难为大哥自顾不暇的时候,还照看着我。若非大哥的庇护,我早就不知道死在那个角落里,都没个人收尸。”
“奉余,你说什么胡话呢?”
“就是知道流浪的苦,我才不希望旁人受此劫难。”
容谦是正直,却不是笨,皱着眉头想了想,想明白了,啼笑皆非道:“你是说皇帝怀疑王爷谋逆一事吧?那根本无稽之谈,在那位子上的人最重权位,难免多心,怀疑这怀疑那的,只要我们谨守本分,他也抓不到我们的错处。”
容奉余道:“若是真的呢?”
容谦惊讶看他,然后失笑否认,“不要乱想了,你是这几日在京城受苦了吧?好好歇息去吧?”
容奉余对容谦还如以前把自己当孩子般看待的态度无奈,“大哥,不管你相信与否,我在这里只是知会你一声,我们虽说是王府属官……然而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只望大哥心里有个准头,万一出了事,你要站在哪一边。”
容谦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容奉余继续道:“王爷确实是好王爷,可是今上……也是好皇帝,百姓如今生活安乐,国富力强,若是因为一己之私坏了这些,当是青史上的大罪人,望大哥好生想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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屡次求见皇帝被拒,硕亲王心里可谓五内如焚,古往今来帝位之争莫可指数,然问鼎天下,成,则千秋万代,败,则万劫不复。他也知道这次情况委实蹊跷,然而自先代被先皇赶去并州,硕亲王府对皇帝这一支便恨入骨髓。然而他始终名不正,言不顺的,如果错过此次机会,再想成就大业,怕是难如登天。
硕亲王理了理情绪,正准备进屋去,李嘉在他身边拉了拉他袖子,递去一个眼神。想到这个自己过去颇引以为傲的儿子之前兴冲冲向自己提议刺杀皇帝,硕亲王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错了?这个孩子虽然是比李煦聪明,但也实在鲁莽……
硕亲王见到屋里皇帝,心里震了震,皇帝在平阳,身边护卫不过千人,这竟然是真的……还没有他硕亲王府亲卫兵人多!硕亲王收起那一瞬的惊喜,规规矩矩跪下道:“臣,参见陛下。”
李嘉有模有样地问安,两人身后还跟了个平阳知府,侯卫平平生第一次有此殊荣,站在离圣上如此近的位置,然而想到先前自己所作所为,侯卫平只感到心惊胆战,甚至不敢抬头看对方。
皇帝略带病容,身着寻常的直裾衫,却也贵气逼人,慵懒道:“都起来吧,虽是君臣有别,但终究是宫外,不必如此拘礼,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