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他在身边后,便越来越觉得以前纵情声色的日子是多么可笑无聊。
「看什么,不是说困了么,快睡你的觉吧。」他粗声粗气地道。
罗夜暝心知他是真的在为自己伤心,心中一个角落处忍不住雀跃起来,口中却道:「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竟然还哭呢。」
闻人昊这次却没有反驳,凝视他半晌,才道:「我也不知怎地,遇到你,就变得幼稚了。」
罗夜暝呆了呆,心里那种说不出的哀伤又涌了上来,柔声道:「如果我这次侥幸不死,希望以后能和你做朋友。你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可我不想和你做朋友。」闻人昊皱着眉头,略显暴躁,「你若活下去,我们便做一辈子夫妻,你若……若是抛下我去了,那我只好在你墓碑上刻着我的名字,以后合葬吧。」
罗夜暝细细思量了片刻,认真地道:「以后你拿这句话去哄别人,会比别的话更有用些。」
闻人昊气得血脉逆流,嘴里却是苦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别人听到这句话只会生气,他们只想和我花前月下,却不会愿意和我艰难困顿地过着这种痛苦不堪的日子,彼此怨怼后,还要埋在一起,只有你会当成是甜言蜜语——难不成你会为这句气话心动?」
他讽刺地说完,却见罗夜暝面颊有些病态的嫣红,甚至避开他的目光,连身子也转了过去,口中说道:「睡了,不说啦。」
闻人昊心中狂跳,他忽然觉得说不出地紧张害怕,便如初识情滋味的少年,既冲动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心下一片温柔,仿佛有春水在心底满溢开来,低声唤道:「夜暝,夜暝……」
罗夜暝鼻息轻缓,却是再没发出别的声音。
虽然没说话,但仍然能看到他耳垂微微红了,显然很是欢喜害羞。
闻人昊感到身上发热,似乎只有冲出门去,在雪地里大叫大嚷几声才能冷静下来。却是不敢吵醒了他,只慢慢低头,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
「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不管你打我骂我也好,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快些好起来……」
原先只怕说得越多,越会遭到他的反感,此时却知总有一句会落到他的心里,心中不知是喜是悲,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不由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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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内功护住心脉是一种很高明的武技,只是运功的人花费了十倍心力,伤者也只能好上一成,而且若有闪失,便是气血汹涌,走火入魔。也亏得闻人昊内功深厚,若是旁人连续七、八天地给他疗伤,即使有这么深厚的武功,也只怕早就累得趴下了。罗星曜的武功和罗夜暝同源,却没学过疗伤之术。想必独尊堡中有不少武功心法,闻人昊学过也不足为奇。
罗夜暝能坐起来时已是九天后,然而这小小的好转已能让闻人昊喜之欲狂。
「闻人昊,你憔悴多了。」罗夜暝打量他半晌后说道,「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俊美了。」
闻人昊脸上的笑容登时凝滞,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才醒过来,不宜多说,吃些东西罢?」
罗夜暝这才发现自己也不知躺了多久,口中尽是药汁的味道,也不知是何时吞下去的,抑或是闻人昊以口相哺。
他不敢多想,看到闻人昊端了一碗蓼汤来喂他,便就着他的手喝了许多,都没有品尝是什么味道。不过他病得太久,味觉没有完全恢复,也吃不大出来。
闻人昊喂他喝完,看到他嘴角有流出的汁液,便用唇吻去了。
他做这一切时自然而然,显然在这段罗夜暝并不知道的时间里习惯了的。
「蓼汤好喝就自己去盛一碗,不要舔我。」他声音很小,小得几乎听不到。
闻人昊却是听到了,笑吟吟地亲了亲他:「不如你好吃。」
罗夜暝面颊泛红,眼睛不知看向哪里,找了个话题道:「你来找我,致青怎么办?」
话一出口,不由得暗暗后悔。他这话无疑是提醒闻人昊了。若是不提,还能假装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和闻人昊多相处些时日。可是一提,闻人昊免不了要记得许致青的好了。
那个俊美儒雅的少年的确是极好极好的,自己的确远不如他,他值得最好的对待。
罗夜暝黯然笑了一下。
在许致青甩掉自己时,自己能挥剑斩断情丝,而对于闻人昊的感情,却是拿得起,放不下。
这两人一个斯文俊雅高华自许,一个仿佛王孙公子,实在是难分轩轾,他也不知为何会区别对待。
或许是他在许致青面前一直遮遮掩掩,从来没有真实表露自己,在感情上就会下意识地有分寸,不像与闻人昊大部分时间都裸裎相对,闻人昊见过他最难堪丑陋的一面,两人做尽了情人之间的亲密事,不知不觉间,放了太多感情,想要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闻人昊听他提起许致青,皱了一下眉:「你提他做什么?」
他态度很是不悦,让罗夜暝讶然:「你们吵架啦?」他天生反应慢半拍,说这话时也不知应该怀疑还是窃喜,脸上还是呆呆的表情。
闻人昊心下一软,忍不住啄了啄他的嘴唇:「他嫌弃我家是前朝皇族,怕惹祸上身,和我分了。」
他语气轻快,又有些得意,让罗夜暝更是困惑:「他不是早就知道你家是前朝皇族的么?」
「他只知我家中昔日的荣耀,却不知荣耀所剩无几,反倒是前朝贵族的身分尴尬,他会犹豫迟疑也是难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