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早知道,许致青外貌虽然生得极好,并且才具非凡,在江南看中他想要把女儿嫁给他的文人富商不知有多少,自己一个身世不清白的男子,只怕许致青也诸多犹豫,所以他一试探,许致青就为难起来了。
在许致青心里,他的母亲自然也比自己重要得多。许致青想要的,大概只是一个能资助他的好友,甚至以后为他娶一门佳妇,一个为他谋划生计的女子,他便能安安稳稳地念书作画,许致青对将来的设想里并没有他的位置,否则他今夜吓唬许致青时,许致青不会这么慌乱。
感情或许真的禁不起试探,他现在能确信许致青绝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可是他想要的是什么呢?是为了他连家人也不要地跟他在一起的人么?
这个世上没有谁会抛弃自己的家人的。逢年过节万家团聚,就连他堡里的下人和药师也都各自有家人。以前安排下属在堡里过年,下属不得不带了全家在堡里团聚,守夜也曾邀请过他,但他坐在他们中间,他们却一个个战战兢兢的把他当外人。
那时他八岁,已经开始知道,别人的好意有时只是客套话。别人的开心和快乐也向来与他无关。
父母离开的那些时日,似乎也渐渐把他的感情也带走了,他甚至不习惯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在木楼上对罗夜暝说出口时完全是意外,他从没想过会对这个人说出心事。
那个傻乎乎的少年,虽然相貌不佳,但明净的眼睛看着他时,却能让他心里无限安宁欢喜。
闻人昊想到罗夜暝还在客栈里,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渐渐用上了轻功。
已到了深夜,快到宵禁时候,街道上几乎没了行人,所有人都回家去了,或许都和自己的父母妻子在说话聊天,或许已准备安眠,等待次日的劳作。
而他也有一个人在全心全意地等待他。
如果不是忽然从对许致青的执迷中清醒过来,或许他不会发现这种狂热的迷恋过后,仍然是自己独享的寂寞,譬如这漫漫长路上的凄清冷风,在黑夜之中吹过树梢的轻响。
第十二章
欣喜万分的回到客栈时,房间里的灯却是没有亮着,他一边点了火折子,一边柔声说道:「怎么不点灯?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了?」
他刚想说自己点他的穴道很浅,不可能还没有解开,转过身时,却见床上人已经没了,伸手一摸,连被衾都是冷的。
难道是被人掳走了?
他心下一惊,将被子掀了开来,很快就看到了放在被子里的短刀。
纯金手柄的小刀在光下甚是耀眼。
虽然在他眼里,罗夜暝只是个药人,但对他确实不薄,凡是哄人的手段他一样不少,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琴棋书画,都会捧上前来任君挑选,甚至连胭脂水粉都有。
依稀记得这金刀的确是在其中的,却没想到罗夜暝一直悄悄藏着。
他家大业大,也不少这么一柄平平无奇的小刀,如今看来,却不免觉得罗夜暝的喜好过于庸俗了些,不由失笑。
他把这刀放在被子里是什么意思?是图穷匕见,还是还君明珠?
闻人昊微微笑了一下,火折子像是燃到尽头,渐渐熄灭。
黑暗中,他站立许久。
走就走吧,聚散离合他见得多了,也不少这么一次。
只可惜他又一次被人抛下了。
早就发过誓,绝不让人先抛下自己的,却是被他抢先了。
还以为他不会这么敏感的,想不到他呆是很呆,却还没呆到家。闻人昊轻声笑了起来,说不出是迷茫还是惆怅。
他送给情人的东西不知有多少,但是翻脸吵架时,也没看到对方把东西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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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夜暝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只觉得自己做了许多梦,梦里闻人昊和许致青并肩而立,仿佛一对玉人一般,他却是满脸病容,站在人群当中仿佛路人,闻人昊带着许致青就从他身边经过了,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梦本来极为荒谬,但他被梦惊醒,却觉鼻尖酸涩,心中苦痛难当,睁开眼时,只见弟弟伏在床边,一手支颐,正疲倦地打着盹。
为了一个负心人自暴自弃,反而舍弃了亲人,的确很是不该。可是他泥足深陷,不能自拔,即使是家人也不能救他。
身体将养了几天,却还不见起色。母亲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但眼睛早就哭肿了。
他想忘记闻人昊,早些好转过来,只是身上毫无内力,又一直想着那个人,当然是难以好转。
邪派三教鼎立,天吴派人多势众,五毒教毒名远播,只有独尊堡几乎从不在江湖中现身,但却名闻武林,自然是因为他的毒药和暗器很是诡异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