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影被小手再拍一下,停下来了。
娇人儿没有转过头来。在这等待的时间,他以为自己会紧张到丢脸地厥过去,给十六看了笑话。
他以为自己会没勇气接受拒绝,然後转身就跑,逃避十六嘲笑的嘴角……他以为、他以为……
「嗄!嗄……」
彷佛一瞬间抽长了十多岁,男人惊喘着气、满头大汗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十六……下意识地寻找着十六的身影,但却遍寻不获那人儿、也没有巨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已抽离梦中,在寻小十六还是那长大後的妖人。
无论过去或现在,他都如此如此地不争气、全心全意着紧那个人。
他往床铺一抓,试温,果然床铺是冰凉的,十六已离去很久很久。
他趺趺碰碰地下床,推倒好几样东西……好不容易才衣衫浚乱地跑出宅子外,宅前、後园却硬是没有那抹身影。
他慌了、慌得直喘气,慌得满额冷汗。他像只疯狗地在宅子里外打转,寻过的地方又回去寻仔细点,就怕十六昏倒了,倒卧不知某处正待救。「十六!十六、十六──!」
他抓着发,多麽希望一转头、或是下一个眼神就能跟十六对上了。他从没一刻如此想见到十六,见到他平安无事、健健康康地!别这样遗下他!别一言半语也不留、就这样遗下一个最在意你的人,别在今天、别在此刻、求求你……求求你……
「十六……你在那里、应我一声!十六……」
突然,身前的景像破了一道口子。
他以为自己是神智太过紧绷所以出现幻像了,可是那口子却裂大了,透出的是他所熟悉的、隔条街的景像。然後那儿由远至近,走出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他迫不及待地冲前去,在人儿接近裂口时将他揽抱住,「你这个混蛋!你这个……」
「喂!」十六的鞋跟子高,一个踉跄差点被他扑回那方结界,到时候他们一起在对街丢脸地摔个滚地胡卢,他发誓肯定会把这男人宰掉。
事实上,他在结界外已经听见颐右大吼小叫的呼声。回来一看,呵,更妙,颐右十足一个疯子了!
他们身後的裂口消失,十六觉得颐右十足大狗狗,不分青红皂白就死揽住不放,不,他肯定大狗狗不会满嘴脏话地招呼他──
「你该死的究竟去哪了?为什麽不告诉我一声就走掉?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吗!混蛋,若有下次,我发誓、我发誓……」
十六看他口不择言、欲哭无泪的模样,心中悲喜交杂,「他奶奶的发誓什麽?」
他真的以为十六一声不响走掉了,急得失了分寸,现下亲手拥抱他泛香的身子,听他嬉笑怒骂的声音,便又完全安心下来。阎老大,他多怕十六离开他,却更怕十六在途中就病情发猛,倒卧在冰冷的地方……
他才想要让这嬉皮笑脸的男人知道事件的严重性,十六却举出了中指,按在他的唇上……
「哎呀,左左,我不会再听你任何誓言了。」
十六侧侧头,眼中波光流转,「说要娶我,不都没了事儿?反之,如果你弄翻了我大清早走到脚残去买回来的东西,我发誓宰了你。我的誓可是很铁挣挣的。」
被他这样一提,颐右松开抱得太实的手,却咬着下唇、气得脸都泛青。
十六说得没错,阴间的人没忘性,他与他都将以往的事记得很牢,牢得在梦中也要几番折腾他了。
很顺手把所有豆浆油条往颐右的怀中一塞,娇人儿完全不用操劳,手一伸,竟是抓住了颐右的後脑,给了个激烈的吻……
像野兽咬骨头般尽情地饱足完,他伸伸个懒腰,「左左,你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所以说,他最爱是逗他、挑战他的底线。让现在的颐右出现以往左左的表情,很有挑战性、很有满足感,现在他是连早膳跟甜点都一次嚐够了。
踩着高高的鞋跟,十六毫无仪态地大大拉出呵欠,迳自往宅子内走去。
「呀呀──纺车再发呆,食物都冷掉了。」
完全不是那人的对手,简直像吃定他似地。
发现到这一点,颐右羞愤交加地啧了一声,却是抱着热得快要烫穿一个洞来的早膳进宅子了。
瞧他,害他担心得像只追尾的疯狗,回来了却连交代一声也没有,把东西都丢给他拿着就走开,表情还很乐,他真有直接掐死这男人的冲动。
「以後你是出门要找我一同。」
「才不要被台纺车管着,也不能真的织衣裳。」
颐右快给他气震了,他们坐在木桌的两端,十六的早膳是买了两份,可他根本没有心思领他的情。
十六也完全没在意过,迳自开自己的碗筷,慢条斯理吃着油条跟热腾腾的豆浆。吃相从小至大仍是没有改进到,简直像看见野兽放牢了。「你敢说声不吃,成,我趁你睡下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