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旭尧这麽‘有压力’一问,下边的人自是只得点首,口口称是。
见无人有异议,他一摆袖:“都带上来吧。”
传音不久,被五花大绑了个一身衣著黑衣的男子,眉目狠毒,一看就离凶手不远了。
嗤,这杀手是找对了。
“殿下之人可就是谋害新月王之首徒?”赫连旭尧仅是扫了一眼下边的人,问得非常淡漠,似乎并不关他事一般,他只不过是在履行任可重可轻的任务罢了。
被这麽一带,一问,那黑衣人倒也爽快:“我敢作敢当!的确是有人雇我们来刺杀的,做我们这一行,只要出得起钱,别说月王,就是天王老子我们也照做不误!”
此人一‘爽气’之谈,殿下文武百官都指著他骂声连连,不过毕竟都是有休养的大臣,比不得市井小民,能骂出些多难听的话来,无非就是:你们这些畜生啊,无耻之辈呀,逆天行会不得好死之类的,听得上边的赫连旭尧心中冷笑,子书千雨一脸平静。
“哦?看来你是条敢担当的汉子,不错。”赫连旭尧给了个赞赏的目光,“如今你的同夥非死即伤,据说你倒是把买凶你们的钱主给供了出来,道上不都有规矩,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怎的就违背了道行,把钱主给供出?”
众人一愣,而那黑衣人似乎早料到别人会这麽问他,他对答如流,从容不迫:“虽说行有行规,事关生死,我那一众兄弟还在大牢里,死我一个总好连累了他们。”
“哦?是谁许你,只要你招供,便饶了你的同犯?我大月国律例,谋逆弑君,可是诛九族,你认为就是供出主谋就可以保其他贼子不死了吗?真是荒谬的很。”
这一声说得犀利,把那黑衣人的从容打了个落慌,而就在这时,边上的子书宏祉却出了声了:“尧月侯,你这麽说可是居心不良了啊,既然这杀手愿意供出谁是主谋,留他个全尸便是了,你何以拿九族来吓他?莫不是,侯爷怕他道出主使是何人?”
这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听得下边阵阵唏嘘,骚动不小。
无所谓地笑了笑,赫连旭尧一脸的俊气,倒是悠然的,“祉亲王这话可言重了,本侯也不过代大家问出心中疑虑,如此便被扣上了‘居心不良’这一词,可是冤得很呐。如此的话,往後谁还敢说实话,言真理?”
他这一问,子书宏祉便有些语塞了,有些恼地转向下头所跪之人,“既然你愿意供出主某,可有证据?”
那黑衣人似乎也不怕子书宏祉,“证据不就给你们搜了去了吗?”
子书宏祉脸一黑,边上才有人端出一光洁的盘子,上面放了几样东西,最为显眼的是几封信件,和……一枚玉扳指。信件是无特别处,字体工整,无非是写了行动过程,和地张皇宫地图,但字迹无从查起了;而那枚玉扳指似乎就很有来头了。
每一位亲王都有一只独一无二,象征著身份的玉扳指,而这一枚,便是雨亲王,子书千雨的青琼。
只因,他是所有亲王当中,地位最轻微的一个,所得的扳是只不那麽昂贵的玉。即便无其他亲王的昂贵,却也是世间少有的玉,特别是上头的雕工与雕图,精细且复杂,天下间要模仿虽未到难如登天的地步,却也不易的。
众人这会儿又都看向赫连旭尧,似乎在等他的回应。
拿著那玉扳指,赫连旭尧倒是来了兴致,“果然是好玉啊。”青琼,千雨似乎也很喜欢青色的玉,他记得他用的青琼樽与杯。
众人险些在这麽庄严的殿上滑倒。
这年轻的侯爷果然语出叫人惊。
“既有证物,你又是人证,那这个逆贼主谋是谁,你可敢当著文武百官大声喊出来?”
那黑衣人一脸坚定:“有何不敢?用钱收买我们,刺杀皇上的,便是雨亲王!”
此一言出,众说纷纭,却都是小声的。
“哦?你说的是雨亲王?哪一个雨亲王?”
“八王爷,子书千雨,雨亲王!”黑衣人毫不畏惧。
赫连旭尧还拿著那玉扳指,也不抬首了,“好吧,既然你都供出是他主使的了,他可是亲自要你们行刺?还是通过谁传话?而你根本不知是否真是他本人主使?”
这话,有漏洞,也有陷井。
那黑衣人并不笨,相对的,他很聪明,眼角甚至还带著微不可见的笑意,“如此大事,怎可通过旁人传话?自然是他本人亲口所说。”
扫一眼文武百官,赫连旭尧,脸一寒,“既然你认得,那便从这文武百官中认出这位雨亲王来。”
他的话,带著凌厉的杀气,把习武的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把不懂武的,更是吓得惊愣著失了神,肃静在场。
黑衣人装模作样地看了身後的文武百官之後,又看前排的人,最後把视线放在了最边上的白衣男子身上,嘴角竟然微扬了。
“就是……”他刚伸手,想说什麽的时候,‘!辘’一声,赫连旭尧手中的玉扳指不慎落地。
☆、010章:事与实的真相
而就在此时,那白衣男子双眼跟著那在地上滚动的青玉扳指,一路滑过好些大臣,直来到两丈外,大臣们的脚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拾起那玉扳指,恭敬地反回赫连旭尧的身边,双手奉上。
接过那玉扳指,赫连旭尧若无其事地看地上抬了手却僵在半空的黑衣人,似乎在等著他的下一步动作。
而那舍了玉扳的白衣男子,又退回到刚才的地方,一脸的平静,似乎这殿上攸关江山社稷的大事,都与他无关一般,静静地站著,无惧、无畏也无嗔。
只见底下的黑衣人眼里,有了几分犹豫,然後再次重新一一扫看在场的每一个人,而每一个人都不畏惧地回视他,细心的能发现他额边已滑落了两滴汗。
众人等著他的回答,本应烦躁慌乱的黑衣人,忽然又一松,似乎明白了什麽,挺起了那胸膛,铿锵有力回答:“这位大人是在愚弄我,这里明明未有雨亲王的身影,我何从认起?”
众人又是一惊,连赫连旭尧都惊了,看在黑衣人眼里,就更如他所料了。
“你真的确定你所说的雨亲王不在殿上?可认真看仔细了?”不难听出,赫连旭尧的口气有些急,把先前的悠然从容都颠覆了。
百官交头接耳,却不知都在悄悄私语些什麽。
“当然,仔细得不能再仔细了。还是,这位大人希望我在这群无罪的官员里,找一两个替死鬼?”
好犀利的一个问题,被问的人都有几分慌乱了。
只是,下一刻,赫连旭尧却是笑了,冷冷的,带著不怒而威。原本年轻的脸庞却叫人心生畏寒怕三分。
“带下去,各种刑给本侯伺候这逆贼子三日,叫他生不如死,记住了,可别让他真死了,三日之後挂在正午门,给万千人好好看看这种弑君,还企图嫁祸忠良的逆贼的下场!”
赫连旭尧那俊气的脸一冷字字清凛,听得众人不寒而栗,听得那黑衣人一脸茫然之後,恐惧地大叫著什麽,可惜已经晚了。
眼见那黑衣人莫名地被拖出去,在场的官员都震住了,刚才的话,他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这个尧月侯哪可能如他的脸那般无害?十二岁的他便随父,上山狩猎,一刀便杀了一头足有丈多高的大熊;十四岁便战杀沙场,不足半年便取了敌方将领的首及,挂在营场上几日,叫士兵们看得泄愤的同时,也都个个心生畏惧。
望了眼欲言又止的各位大臣,还有几位神色各不相同的亲王,赫连旭尧笑了笑,道:“那是死士,敢如此这般陷害堂堂的亲王,也绝对套不出真正的凶手是何人,既然如此,便让那幕後之人看看下场也是必要的。”他清描淡写,似乎料定了那幕後之人这会儿正看著。
最後把视线投向了身边的白衣男子──子书千雨,又说:“因此受了牵连的雨亲王,对著文武百官,可有想说的话?”
那是个玩味的表情,众人看得一清二楚,身为瞎子的子书千雨自是看不到的,即便看到了,想必他也无所谓,不当一回事吧。
一身简单茶白衣的子书千雨轻步走了出来,步伐轻盈不拖沓,似乎并没有眼疾一般,或许他的白衣很单调,却又恰恰如此,更让他显得与从不同,出类拔萃了。
妖豔绝世,所有人趋之若狂的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如丝绸之光滑;果真是芙蓉美质,胜於婉娈。
动了动唇角,也不是想笑,更未有严厉的脸色,仍是那一派淡然,面向下方的官员们,微含首:“头一次会面,大家好,本王,子书千雨。”
很轻淡的十来个字,不锐利,也不示弱。
下面的人都惊在那豔丽的面孔之下,难以回神,听到声音也只觉听到天籁,更是难回神了。
不理无反应的众人,子书千雨调转头,走向那几位一直默不作声的亲兄弟,先到了五世子恭亲王面前,非常浅地一笑之後;来到三世子祉亲王面前,身子微微地向前倾,露出了一个动人的微笑:“三王兄,我们又见面了。”
双手缓缓往後交叠,一派轻松自然,“王兄误信贼子将我关入大牢,对我动‘请君入甕’之刑,若非侯爷急时赶到,加上白御医的神医之术,我这副皮囊想来是难保住了。不过,这些都不算什麽,今日沈冤得雪,也算是苍天有眼了,你说是吧,三皇兄。”
“……”祉亲王无话可说,吃瘪的模样还极力忍著。
转回头,再次面向众臣:“父王仙逝,皇兄遇不恻,我大月国内忧外患,才使得有心贼子专了空,除些害我们兄弟骨肉相残,手断可不谓不残忍歹毒。如此,殿上的大家,是否觉得国不可一日无君,却又难以抉择?”
殿上的亲王窥探王位比比皆是,但敢这麽光明正大向满朝文武官员问得如此直白的,天下也就只有这位雨亲王了。
话一落,殿下朝堂一片唏嘘,都交头接耳,没有分到帮派的,都犹豫著将来的局势,该投向哪一方。
赫连旭尧只是一脸笑意地看著这一身简单白衣的男子,笑到眼底的笑意,使得他的模样更飞扬了,看痴了一些有心之人。
就在一片窃窃私语之际,自老先王仙逝之後,就告病在家,非常低调的丞相,这会儿前一步,双手一抱,腰一鞠,非常恭敬的礼数。
“不知,雨亲王可有何妙策?”
这一问,全场肃静。
被问的人,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也不惊不恼,“楚丞相又有何妙策?”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质问他的,也定不是空空无才之辈。
而且,子书千雨斜眼,也不知是不是在看身边的赫连旭尧,但他心中百感。他知道这个时候,这个与自己同龄的侯爷定不会站出来,为自己解围,说到头还是这个人把自己推出来的,这人不是相信自己,而是不信任自己。
所以他推自己出来,如果处理得了,那正合了他的利用之意,自己对他有利用价值;如果自己无法处理,他留著也无用,那必定死无全尸。
没有焦点的眸,暗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