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这场面不错吧?今天你是三生有幸,能够亲眼瞧瞧,我契丹皇家的春猎活动。」
甘鹭不去理会骄傲的男人,他继续观察,识得太子耶律突欲,也见到二十四岁的二皇子耶律德光,十四岁的三皇子耶律李胡,皇后述律平四十六岁……他们服饰华丽,连骑乘的马匹都穿金戴玉,突显皇家气派。
队伍里头最尊贵的,是五十三岁的皇帝,甘鹭发现耶律阿保机所到之处,无不欢声雷动,高举王的旌旗……
太子就在天皇王身边,父子一同下马,太子给天皇王拉起手来,一起接受臣民欢呼,耶律鹏飞看着高兴,政事令(宰相)韩延徽也在,他借机告诉甘鹭:「韩大人你可认得?他本是你们国家优秀的人才,可惜不被李存勖所用,他选择来北方施展抱负,为我天皇王设政策,建立制度,修筑城池,规划街道……契丹之所以慑服各地部落酋长,一统成为帝国,韩大人的功劳很大。」
甘鹭眉头深锁,以前听李宝仁将军说过,韩延徽原本打算入河南府(李存勖的后唐首都)当幕僚,却遭李存勖身边的掌书记(机要秘书)王缄嫉妒而作罢,仓促远离都城,北上回家去探娘亲,反被长了韩延徽十一岁的耶律阿保机看中,给予优厚礼遇,俩人交谈非常投缘,从此,韩延徽接受耶律阿保机的邀请,留在北方,因其指导,耶律阿保机登极称帝,强壮契丹,却给李存勖的边防更大威胁。
如今亲眼目睹韩延徽地位祟高,就在契丹王的身边辅佐,甘鹭五味杂陈,瞪向耶律鹏飞,「你对我讲这个干嘛?」他不想知道谁去投靠契丹,压根儿也不想来啥春捺钵,可恶的家伙却抬出李四儿,逼着他不得不来。
「我讲韩大人的事情给你听,让你懂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盼你能辨明是非,愿意留在我这儿。」
「哼!我只是个渺小人物,没有那位韩大人的优秀,人各有志,你不要再来勉强。」甘鹭气着拒绝,也奇怪,「你是为什么要我过来?又要干啥坏事?」
「你老是想着我干坏事,其实我人很好的,你都不想想我也会帮你?」
你会帮我才有鬼!甘鹭瞪着那一脸的怪笑就警戒,狐疑的跟随对方下马,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帐篷,顺着耶律鹏飞手指的方向,他在离贵族坐席不远的后方,找到了……
述律珠华喜见夫君过来,可是发现,她的丈夫又带着甘鹭,且不是为了她,而是她后方……同马匹一块拴在树干的奴隶?
「少爷?」惊吓到瞪大的眼里没有旁人,只有被锁在树干的李四儿——甘鹭整个人冲出去,又被男人抓回,他很不满的质疑:「我家少爷为什么也在这边?」
「我能让他去墓地做工,也能让他来这儿,轻松的看顾马匹,你想同他说一说话,我可以带你过去……」
「你少啰嗦,快点让我过去!」甘鹭急着打断废话。
耶律鹏飞撇嘴,才一松开,手里的人就像小小鸽子,毫不犹豫的张翅,啪啦啪啦一下子飞走。
同时,李四儿听到叫唤,偏头一看,看见是甘鹭直奔过来?
甘鹭握住破皮脏污的双手,怎么问好?「少……少爷……」他眼眶红热,怕是多说一字便泪流不停!
倒是李四儿满腹的委屈,不吐不快:「鹭……你怎的不问我是否安好?你看我,天天被锁着做工吃苦,手都伤了,今天又变成顾马匹的下人,给链条困在树上,何时才能解脱?我去他妈的蛮子!」
耶律鹏飞幽灵似的,杵在不远的地方瞅着他们俩,李四儿恐惧又生气,所有的苦难都是恶鬼蛮子造成,害他死拼活拼的,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当他前几天搬砖块的时候,有同胞对他说能离开的办法,他喜出望外,急着等甘鹭来工地看他,不料甘鹭一直没出现,今天他又不在墓室,莫名其妙就被带来捺钵,给蛮子看守马匹。他怕从此以后碰不到甘鹭,幸好坏事没发生,有天上神明和爹爹保佑啊,终于让他在这里见到甘鹭!
惟恐耶律鹏飞过来偷听,他慌忙拉着甘鹭转到树干后面,诉说这几天的担心,也把听来的办法告诉甘鹭……
「鹭,你吓得我,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幸好你有过来这儿!你应该也知道捺钵猎鹅的事情?」
「猎鹅……?捺钵我是知道的,可我没听过什么猎鹅?」
「你没听过?你怎会不知道?现在我告诉你的,你要听仔细了,每年这时候,番王来春捺钵的重头戏是猎鹅,这也是各部落的骑射手炫耀武艺,比赛争取排名的场地。所以这一次,你非得参加猎鹅,我听墓室那边的同乡说,在指定的比赛时间内,猎到最多只数目的好手,可以得金银珠宝,第一名的把鹅献上,还能得到番王额外赏赐,答允一件愿望。」
「鹭!你非得拿回猎鹅比赛的第一名,你就去向番王说,放我们俩回幽州,这是我们脱困的大好机会,否则我们俩孤立无援,怎么离开……你一定要做到!」
「少……少爷?」甘鹭嗫嚅着,听到未知的事,不明真假,却立即感受李四儿紧抓他胳膊的痛,痛得他后退几步,忽然间,也察觉耶律鹏飞盯着他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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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鹏飞所谓的帮助,难道就是要他和李四儿短短的说几句之后,硬是把他们拆开?抓人来威胁的坏蛋,还有脸夸赞自己是好人?甘鹭气在心里,已经不想多骂浪费唇舌,瞪了嬉皮笑脸一眼,他闷闷的出声:「你真的有良心要帮助,应该是现在就放了少爷和我,让我们回去幽州。」
「这不行,你们是我好不容易抓来的,怎能说放就放?」耶律麟飞笑着问:「李四儿刚才把你拉去,在树背后说什么?怕我听见?」
甘鹭瞪着贼样,不相信自己能隐瞒什么,索性讲白了,「少爷要我参加你们的猎鹅比赛,说猎到最多的第一名好手,你们的王会给额外赏赐,答允一件愿望……」以为这是少爷苦怕了,听别人胡说也信?他却惊见耶律鹏飞收敛笑容,不停问他,李四儿怎么知道此事?他从呆里回过神,灵机一动,全推给墓地的监工,最好是他们受罚。他也才真的觉得,少爷可能没胡说,难道比赛的奖赏——他问:「是真的吗?」
耶律鹏飞面无表情,一会儿才说:「是真的。」直视甘鹭一副充满希望的蠢样,他嗤之以鼻,「那位小少爷该不会要你去拿第一,救他离开契丹?哼,甭想啦,你不可能拼到猎鹅第一名,我带你过来,是给太子殿下多增加骑射手,你妄想赢过各部落的勇士?不可能。」
在这人生地不熟之处,甘鹭也明白不可能,但是耶律鹏飞激起他不爽,脱口而出:「不试试看,怎么晓得不可能?」正像少爷说的,他们俩孤立无援,这确实是脱困的好机会!耶律鹏飞沉下脸,他说不出的快意。
「在这儿,我是耶律突欲的骑射手之一。现在我知道为何来春捺钵的理由了……如果我能因此夺到猎鹅第一名,要耶律阿保机实践我的愿望,让少爷与我一起离开,到时候,我反过来要谢谢你。」
甘鹭见耶律鹏飞冷哼一声,调头离开?他很想再回去李四儿那边,可猎鹅比赛要紧,倘若他真能赢了,少爷就不用再受苦,他们俩都能脱困——
为此,他忍痛搁着少爷,急忙追上耶律鹏飞。
同一时刻,述律珠华只能默默的躲在林边,委屈地看着丈夫又和男子离去。
晴朗天空底下,帐篷矗立,人声马蹄热闹。
侍从手持旗子,他们跟随天皇王的猎狗、海东青鹘(隼鸟),有的朝湖泊方向,有的顺着河流去走,一旦发现鹅踪影,举旗通报,狗吠鹅惊,腾起窜逃,却有鹘在阻挡去路,刹时,群鹅乱飞!
耶律阿保机驰骋一会,驾马近鹅,由随侍手上拿到弓箭,朝天拉满射出,竟然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