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涵以为皇上这话是拿他调侃，便笑道：“陛下，臣要是出去了，非得饿死不可！”
皇上点了点头，心中有了计较，不再说话。
一旁的莫石砚二人却微微皱眉，只觉得皇上要说的话，恐怕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若是这个慕容涵真的将话听了去，就算他是皇上的股肱之臣，依皇上的性子，也极有可能杀了他。但身为敌手，没有帮敌人的道理，二人只是默然，拿起自己的碗筷，吃了起来。
皇上却只是喝酒，案上的饭菜一口不动。
待莫石砚和弄影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皇上才淡淡道：“狄大将军难道不想知道，朕为何要在六年前，杀尽你潜龙帮人么？”
莫石砚怔了怔，放下手中碗筷，肃然看向皇上，道：“的确很想知道！而且，我也一直都不明白！我潜龙帮自始至终都是为你们皇家，办那些不可见人、却极为重要的差事。按理来说，我们是皇上手中来无影去无踪的利刃，哪里有人会身在荆棘，却将利刃丢弃的呢？”
皇上的嘴角勾出了一丝笑意，道：“狄大将军是聪明人。朕很想知道，你自己是怎么认为的？”
莫石砚顿了顿，道：“这件事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是因为你登基之后，无法制约潜龙帮的势力，所有才有了杀心！”
皇上凤目微眯，晃晃了手中的酒盏，道：“继续。”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因为潜龙帮只效命与先皇，而不听你的指挥。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莫叔也曾经跟我说过，潜龙帮是效命与皇族，而不单单是先皇。至于第二点……”莫石砚看向皇上的目光有些闪烁，“很有可能，是因为你没有资格继承大统！”
皇上没有否认，微笑着让杯中酒下肚。
只听莫石砚接着道：“我早就怀疑过你继位的手段。先皇是壮年暴毙，而且之前没有丝毫征兆！不单单是先皇，还有皇上你的哥哥——前太子司空汲，也是莫名其妙的失踪的！”莫石砚冷笑了两声，道：“所谓的失踪，恐怕是被人毁尸灭迹了！陛下好狠的手段！”
皇上沉默了片刻，才看向莫石砚，摇头道：“没有了么？原来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推测而已……”
莫石砚神色一滞，将手中酒杯向案几上一掷，道：“到底是真相还是猜测，陛下的心理再清楚不过！更何况，周横放临行前的话，我可还记得！他口口声声说的，可是‘大行皇帝薨后，大瀚江山易主。’！这一句话，还说明不了问题么？周横放一代忠臣良将，若不是知道了什么，怎么会打出这样的旗号领兵讨伐？陛下若不是做贼心虚，又怎么会在杀了周横放全家之后，将他按公爵的规格安葬？”
慕容涵一直在不慌不忙的往自己口中夹菜，又一边竖耳倾听。不得不承认，自从他知道了一些隐秘之后，对于这些过往，他便更加好奇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耍赖般的借口留在这里。
“朕安葬周横放，并不是做贼心虚。”皇上听了这么半天，总算是开了口，“朕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他的确是忠臣，所作所为，也都是良将应作之事罢了。”
“陛下既然这么说，那么周横放起兵讨伐陛下，也是忠臣所为了？”莫石砚听出破绽，径直攻来。
皇上不语，但那神情显然是默认了。
其余众人都是一怔，只觉的自己心中开始“突突”的跳。不过是三言两语的功夫，竟然让他们知晓了一个天大的阴谋的冰山一角。
慕容涵的身子开始发抖，他忽然发现，这次的谈话，并不是只关于潜龙帮的，还有更多的隐秘，与潜龙帮的覆灭关联在一起！而这些隐秘，太过匪夷所思！一旦被人知晓，就会掀起泼天大案！这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翰林能够承担的！
一念至此，慕容涵咽了咽吐沫，小心翼翼的道：“那个……陛下，臣吃饱了，这就退下了……”说罢，就要起身。
“慕容卿家觉得，自己还能抽身么？”皇上看着慕容涵额上的冷汗，很有一种把人拉下水的快感。他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让慕容涵看的心中直发毛。
“那个……微臣……微臣……”慕容涵只觉得自己的被皇上这么一瞧，整个身子都软了，背脊冰冷的一片。
“慕容卿家莫急，好戏刚开始。”皇上的一句话，就把慕容涵打入了黑暗中。慕容涵知道自己是脱不了身了，如今只盼着，皇上和莫石砚不要讲太过隐晦的事情，随随便便聊两句家常就得了！
可惜，皇上并没有满足他这个愿望，他开口便向莫石砚道：“虽然狄大将军只是猜测，但的确猜对了不少东西。先皇，是朕杀的。前太子，也是朕杀的。”
皇上的语气平静，却不能代表其余的人，也跟着他平静。众人只觉得，皇上的话字字打在心口，搅得天地一阵翻覆。
“弑父杀兄……嘿嘿！”不知过了多久，莫石砚才面色苍白的冷笑了两声，而看向皇上的目光，也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的确，只要是还有些人性的人，又怎么会做出弑父杀兄的勾当。
皇上却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仍是自斟自酌，喝的毫不逍遥。只是那双眸子里，终是有些落寞的。
慕容涵几乎瘫软在了那里，脑中除了“完了”两个字外，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反应。知道了这种事情，就算是九个脑袋，也不够砍得啊！
皇上似乎打定了“话不惊人语不休”的主意，他又淡淡道：“司空云，也是朕杀的。”
若说前一句话让人惊愕，这一句话，却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莫石砚闻言大笑了两声，指着皇上道：“我看你这脑子有些毛病！说话颠三倒四的！司空云不就是你！你不就是司空云么！还说什么你杀了司空云！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莫石砚又捂着肚子笑了两声，瞥见身边两人苍白的面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笑声戛然而止，盯着皇上，一字字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司空云！”
皇上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漂亮到无以复加。他看着莫石砚，面露怜惜的道：
“是不是武人，都这么笨呢？”
余下的三人只觉得，老天爷在自己的面前投下了一个蒙着黑布的庞然大物，这黑布中是什么，没有人知晓。但他们都知道一点！如今这黑布，只被翻开了冰山一角，却足以让他们目瞪口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莫石砚第一个先叫了起来，他的神色有些惊慌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