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可需要叫太医过来?”
然而只是刚刚问完这一句,他自己就感觉到了不妥之处。
先不说国师于燕国上下,乃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单单只说一位对于整个国家,都及其重要的人物,忽然传出病重的消息。
那对于一国产生的动荡,可绝对不会小到哪里去。
燕帝皱着眉头停住了嘴,他想了想,又道:“我记得景卿于医术一道颇有研究,不如唤他来,为国师诊治?”
白胥华顿了顿,便道:“也可。”
燕帝急召景修然入宫,此刻这个时间段,本不该是臣子入宫的时候,因此,景修然念头一转,便已经是明白了,觉得宫中,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所料不错,等到景修然也来了这里时,白胥华已经熬好了药,正扶着国师倚在床榻上,小心翼翼地喂他喝药。
景修然只看了一眼,便已垂下了眼,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一礼还没有行完,便已经被燕帝急急扶起。
燕帝急道:“此刻便先不要顾及这些虚礼,你先看一看他。”
他指的,便是国师了。
白胥华正好喂国师喝完最后一勺药,国师似乎是极讨厌药的苦味,饶是此刻尚在昏迷之中,也半点都不懂得配合二字。
这便叫白胥华只得掐住他的下颚,叫他仰起脖子,好将药咽下去。
景修然在一旁看着这幅景象,眼底不由暗了一些,他等到白胥华离开榻边,便行了过去,先查看了国师的情况,方才为他把脉。
然而国师毕竟是一尾鲛人,景修然知道的那些医理,在他身上却半点都不适用,因此景修然皱着眉头沉思半响,最后也只行礼道:“臣无能,看不出什么来,不知公子之前,可是看出了什么来?”
白胥华微微摇头,他道:“我曾经也未曾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怕是鲛人一族独有的病症,得等到他醒来,才能说个一二。”
景修然看着他冰冷神色,不由垂下了脸来,简直像是在掩饰什么一般。
白胥华直到此刻,身上都还是湿漉漉的。一些地方的衣裳吃水重,此刻都还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显露出极其好看的景色来。
但是这般情景,在此刻满心焦急,几乎要失去分寸的燕帝眼中,却是半点都叫他生不出什么其他心思来的。
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此刻该请白胥华去换一身衣裳。
但这般情景,在景修然看来,却不是如此了。
他只觉得白胥华对于国师可谓是极尽关心,这人怕是自己都不曾知晓,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眼底的忧色有多么沉重。
然而白胥华却对景修然的这些心思毫无所觉。
或者说也不是毫无所觉。
只是如今国师的这般情况,叫他已经有些失了分寸,他实在是分不出更多的心思,去关注景修然心里的想法。
白胥华之前,只见过水族修成的妖。
其中鱼类修炼而成的妖最多,但是在这般多的妖中,出现掉鳞现象的妖,也是寥寥无几。
白胥华只得自己摸索着,猜测着国师的情况熬了汤药,若是汤药都不起效,那么他也就再没有其它的办法了。
所幸白胥华的药,还是有些效果。
等到深夜的时候,国师便已经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白胥华正守在他身边,预备掐好时辰,便再去煎一帖药过来。
总归此刻的国师昏迷不醒,他便是做了什么事,国师都是不能拒绝的。
国师便掐好醒在这个点上。
白胥华身上的衣物,还是未曾换去。
此刻他身上的衣裳已经是干了,但还是有些皱巴巴,这幅模样的白胥华,可实在是极难看见的景象。
那满头的雪白头发,此刻也已经从发冠之中解开,只用一根发带,松松束在背后。
白胥华半倚在床榻上,一双眼睛轻轻闭合,他一双睫羽像是落了雪,在眼脸上打下一层阴影,好看得简直像是不存于人世的幻境。
直叫刚刚醒来的国师,都觉得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