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黑漆漆的药就这样灌进鬼魑的嗓子眼儿。
鬼魑拼命咳嗽起来,点点药汁喷溅到雪白的床单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污迹。
此时已经飞速退回安全距离的炙阳,将一块手帕丢到鬼魑身前,“快擦擦。”
鬼魑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好不容易平复一些才开口道谢:“谢……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炙阳非常心虚不安,他远远的看着“痛苦不堪”的鬼魑,不知如何是好。
鬼魑辛苦咳了大半天,炙阳也未靠近一寸半步,不由得挫败非常。
他还以为用苦肉计能诱炙阳靠近。也许,是苦得不够?
一滴泪突破鬼魑眼眶的束缚,滑下了俊逸无双的脸。透明的水痕像一把刀,切割了他痛苦的面容。
目睹整个过程的炙阳僵住了。
“你、你……”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炙阳心一软,再度靠近鬼魑,甚至还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痛痛飞走了,痛痛飞走了,不哭喔,乖……”
舍弃了很重要的坚持,换来炙阳主动亲近的鬼魑暗喜在心。然而这种喜悦没有持续多久,就随着炙阳拿开手的动作消散。
“这样不行,我得去找枷栖,他会治好你的!”炙阳越说越觉得这个想法好,立刻转身要去寻枷栖,却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扯住了衣角。
“不要走!”这可不是他期望的结果。鬼魑发出仿若被遗弃的小动物般绝望的哀鸣:“你不要离开我!”
炙阳的心抽痛了一下,不忍的别开眼。
“不要任性,只有枷栖可以帮你!”在炙阳的认知里,然昔倔强无比,能令他流泪的疼痛一定是非常可怜难忍的。
“我才不用他帮!”“不小心嘴快暴露了内心真实想法,鬼魑连忙再次亡羊补牢,“我觉得我现在好多了。”
炙阳质疑的目光立刻盯上鬼魑的脸——好到流泪?这是个什么好法?
“我感觉‘稍好’了一点儿,可能是……刚才、刚才的药见效了!对,就是刚才的药见效了!你煎的药很有用!”
断断续续的一边编一边说,明摆着就是胡说一气,但单蠢的炙阳居然信以为真,松了一大口气,连流泪这件事都抛到脑后。
“我还以为要去找枷栖。”炙阳其实很庆幸不用去,因为他真的找不到路。
“不要去找他!”鬼魑几乎吼了起来。为什么炙阳就是对枷栖念念不忘?!
“好好好,我不去找他,你乖乖躺着休息。”病患最大,炙阳连忙顺毛安抚。一时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不久之前的爹爹角色,慈爱又温柔。
“刚才我的胸口又疼了一下。”打蛇随棍上,鬼魑委屈的扁嘴,可怜巴巴地瞅着炙阳。“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差一点儿就顺口答应了,所幸最后一根警惕的丝线仍绷着,让炙阳临时改了口:“呃,你先自己揉揉吧,我去洗碗。”
拿着碗落荒而逃,炙阳硬下心肠不敢回头,唯恐自己再度心软。
目送炙阳的背影直至其完全消失,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鬼魑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忍耐,现在还不是时候。
鬼魑真正想要的是夫妻之爱,炙阳却总是给他父子之情。但在当前这种情况下,得到炙阳的慈爱已是极大进步,他绝对不能在他们的关系刚开始缓和的时候,就把一切搞砸掉。
蛇,是极有耐性的捕食者,鬼魑无疑更是个中高手。既然炙阳不提旧事,意图粉饰太平,那么他就顺着炙阳的意愿走。只要炙阳没有主动撕破这层假象,鬼魑就仍有机会用尽一切手段来达成所愿。
因为然昔的病情时好时坏,弄得炙阳想走也走不掉。而且,炙阳已经无奈的渐渐适应了鬼魑现在的样貌与存在,就算靠近,甚至偶尔与其肌肤相贴,他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吓得发抖。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眉毛纠结地皱成死结,炙阳手中拿着细枝在地上划来划去。
一步三挪扶着墙面走出来,方才突然袭向心口的疼痛让鬼魑不用装也脸色苍白。
“今天天气真好。”夏日的上午堪称艳阳高照,让在室内待得过久的鬼魑一阵头晕目眩。
“你怎么出来了?”炙阳连忙丢下树枝奔过来。“脸色怎么这么差?又疼了?”
“还好。”貌似倔强的紧咬着唇,鬼魑忍住一声得意的笑,身体不用装就颤抖起来——憋笑憋的。
“你不要死咬着嘴唇啊,会出血的!”炙阳好紧张好担心,压根没注意到鬼魑眼中的盈盈笑意。
舒服地被炙阳半扶半抱着,感觉着粗糙有力的大手轻轻抚过头顶脸颊,鬼魑再次觉得舍了半颗蛇珠实在太值得了!
“好、好多了。”慢慢平息颤抖,鬼魑有气无力的轻声道,还应景的挤出一个勉强得让见者心酸的安抚笑容。“我没事的。”
浅棕色的眼定定地看了鬼魑半响,炙阳别过头,忍住眼中的热意,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