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你是谁！
你是我情敌啊祖宗爷爷！
叶祯思绪变幻万千，脑中一片迷乱，穆珩怔怔地等着他的回答，突然之间他托起青年脑袋，做大惊失色状。
「阿狗！为何你连我都不认得了，我是你主人啊——」
半月之后，叶祯神清气爽地带着家奴阿狗重回叶府。
失忆的穆珩……不，穆阿狗轻易地相信了他的说辞，约莫人都对第一眼看见的人都有先入为主的好感。青年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其实是叶家家奴，因痴恋妓女被骗光了所有积蓄，还被妓女哄骗服下迷药，若不是善良的主人及时追到，他就要被卖到边疆挖煤的解释。
当然，记忆一片空白的青年也会提出某些疑问。
「那为何当时公子要用刀在我胯下比划？」
论忽悠，叶祯可是有天生的优势，他天生肤白，就连十五年的暴晒马步生涯也不能损之一二，细腻得简直不像武林中人。兼之长了双上挑桃花眼，美得英气勃勃，很有颠倒众生的意味。
特别是当他直视一个人的时候，会特别给人一种无辜至极的感觉。
「我那是在给你松绑！好啊，我追了一天一夜才在驿道上找到那车，与十八个土匪雨中混斗两个时辰，才将你救回来，怎么，你现在是在怀疑我吗！」
叶祯脸不红气不喘地反驳，他见青年蹙着眉头，欲言又止地问：「可我觉得阿狗这名字十分陌生。」
「哦，这个啊。」叶祯早有准备，微笑道：「那你是想我连名带姓地叫你啰？」
青年暗自连名带姓读了几次，脸色微变，加上原本就茫然的神色，越发显得有几分可怜。
叶祯却小人得志地笑了。叫你勾搭别人未婚妻，是男人就不能忍这事，必须以牙还牙，还以颜色！
他带着穆珩的这一路还遇过几波武林人士，却没一人认出他身边这短衫蓬头打扮的高大家奴是谁。叶祯几次暗中打听，却没听任何人谈起过盟主失踪的事，就越发胆大起来。
「——阿狗，我背痒，给我抓抓！」
惬意，盟主给我抓痒，这辈子值了。
「——阿狗，我脚疼，给我洗脚！」
爽快，盟主给我洗脚，盟主他爹的待遇谁试过。
「——阿狗，我拉肚子，给我草纸！」
舒坦，盟主给我递草纸，找遍天下就他一人。
从某种意义上讲，叶祯觉得自己这辈子太值得回味了。因为他的磨蹭，本来七日就能返程，硬是在路上耗了大半个月。在他带着穆珩推开叶府那扇布满蜘蛛网的红漆大门时，天已经开始下起了薄雪。
叶祯见青年站在门外，微微仰着头，肩头落着一层雪，黯淡的天光与夕色交织着，在穆珩原本双眼深邃，充满气概的脸上打上了一层晕影。穆珩鼻梁很挺，轮廓分明，与叶祯漂亮的长相不一样，穆珩的眉眼锐利得近乎霸道。虽一身粗布短衫，但笔直站在那儿的时候，却自有一种俾睨一切的气势，那种气势不是服饰，更不是样貌所能掩盖的——就是穆珩，无人能敌，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男人。
叶祯只觉一股战栗感自脚底无端窜上背脊顶部。其实这些年在武林大会上，叶祯总会见几次穆珩。去年魔教欢喜宫派来死士混入大会，伪装成正道弟子的刺客恰好坐在他隔壁。借着敬酒的机会试图刺杀穆珩，刺客的刀很快，快得叶祯几乎察觉不到，他深知如果是自己，是绝不可能挡住这一击的。
而穆珩单手持杯，含笑着，做了个仿佛劝人莫要贪杯的动作，右手微挡，那刀丁当一声跌落在地。死士汗涔涔，惊得面如土色。
从头到尾，叶祯都没见到穆珩脸上出现过除微笑以外别的表情。他大概能明白死士当时的绝望也许并不是因为失败，而是自己毕生所学所练居然那么轻易就被人击破。
凡人与天才的距离是不是永远都无法拉近？
◇◆◇
这些天，穆珩真是太听话了，毫不质疑地履行着一个家奴应该做的一切事情，对他千依百顺。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穆珩从头到尾，就算做着奴仆之事，却从未一刻显得低人一等过。
叶祯突然有些后悔，有些后悔这一时之快。
他走过去，顺着青年的目光看去，强笑着：「你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
「嗯……」穆珩抬起卷着一半袖子的消瘦结实的手臂，一边扫开肩上落雪，一边瞥过眼前这栋年久失修，破瓦陈旧的老屋，道：「没，我就是有点吃惊，主人如此清贫，我还能如此忠心耿耿，真是有些被自己品质感动了。」
「……」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