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炯领着一行人到祠堂拜过祖先,向祖先报告张慈、张元兄弟俩生母相反的事,跟着带张元祭拜孙氏的墓。
孙氏的墓样式简单,就是墓碑比寻常人用的厚一些,四个人在孙氏墓前上了香,张炯说了些今日张元认祖归宗,望她日后好好保佑儿子的话,让元轲磕头感谢生母在天之灵佑他成人。
元轲一一照做,望着碑上刻的孙氏百感交杂,一时之间理不清他该怎么想。
祭拜完生母孙氏,张炯领着他来到伦纪公墓前。
张炯说伦纪公是世宗时生人,在高宗时做过官,是他们这一脉的祖宗,让他也为伦纪公上香磕头。
待他上过香磕完头后,张炯忽然问他。
「你知道我们家姓什么吗?」
「……姓张?」元轲迟疑答道。
他们家乃是百年官宦世家,京城里谁人不知他们家姓张,张炯这么说,莫非他们不该姓张?
「张家从安良公后分为两支,我们是伦纪公的子孙,伦纪公本该姓纪名伦,是纪家的子孙。」张炯字字句句沉痛道。
安良是世宗时中书省官员张离的字,张家子孙以字称呼他为安良公。
张炜在一旁亦是满脸沉痛。
这些事元轲原本就知道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伦纪公本姓纪是怎么回事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我们家的子孙生时姓张,死后葬入纪家墓园里,才得以恢复纪姓。」
「纪?」元轲诧异的重述这个字,可眼前的墓碑明明刻着张姓啊。
此时,他忽想起世宗时的名相纪繁正是纪姓,他们家和纪繁有何关系吗?
「我们家是莲年公的子孙呐。」张炯说出答案。
元轲霎时间呆愣住了,本朝文人没有不知道纪莲年的。
纪繁字莲年,世宗宠相,权倾一时,无妻亦无子,死后葬入帝陵。
他十三岁中举,隔年殿试世宗钦点为一甲头名状元,入翰林院,三年后即升至礼部尚,审主持会试,弱冠封相,世相在皇城内东华门旁为他建宅一幢,让他居于皇城之内,荣宰至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有人说本朝出过三名男后,纪莲年才是第一个,清平殿是第二位,寒彤殿则是第三位,此说法的凭据就是因为纪繁身后葬入帝陵。
历代以来褒贬不一,有人说他不过是佞幸之辈,亦有人称赞他为本朝定下良基,张家人提起纪繁总敬称一声莲年公,只有褒没有贬,原来不是认同纪繁的作为,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是纪繁的子孙。
「莲年公未曾娶子亦无子,才会被视为本朝第一名男后,哪来的子孙?」元轲不能理解。
纪繁人土隔年世宗驾崩,高宗继位后原欲鞭其尸挫其骨,但开启世宗帝陵乃是大不孝之举,高宗只得作罢,仍下旨革去纪繁功名、罢去官职、贬为庶民。高宗恨恼纪繁乃是因为,当年世宗册封高宗为太子时先赐死其母淑妃,高宗将此事归咎于纪繁,对纪繁恨恼非常。
「你看过伦纪公的墓碑便知道了。」张炯指着伦纪公的墓碑,元轲却只看见伦纪公的生卒年不见其他。
此时,两名在张家长大的的长随拿出特殊工具,在伦纪公墓碑上敲敲弄弄,原本略厚的墓碑沿着雕饰花纹分成前后两块,移开前头墓碑方看见底下那块墓碑中款刻着……
显考纪公伦之墓。
下头书写纪伦的生平。
纪伦字君恩,莲年公之子,其母月露乃是莲年公的侍婢。
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大意是说,纪繁虽然权倾天下一世,但是纪家却惨遭灭门,只有纪繁一人独活。
纪繁无妻无子眼看纪家绝后月露不忍,趁纪繁父母大丧伤心失神之时,在纪繁饮食中下药,因而有了身孕。
纪繁醒后得知此事大为恼怒,说纪家若有人必惹祸端坚持不认此子,适巧安良公膝下无子便认此子为亲生,后得世宗赐名,名为张恩。
伦纪这个字,是张恩十三岁时纪繁为他取的,实则是他的本名,因恩字是君赐,故字君恩。
他十四岁入宫侍候太子,十九岁离宫为官,二十娶妻生子,长子便是张家赫赫有名的通达公,通达公为官多年在景帝时封相,是景帝的肱骨重臣。
接着便讲到通达公的事,通达公本名张时,自幼文思敏捷有神童之称,少年时中进士风光无限,恩荣宴上被当时仍是太子的穆宗看中竟被强掳进东宫,此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太子坚不放人。
后,高宗无法劝太子放人,便与伦纪公商议让通达公入宫侍候太子,伦纪公欲复纪姓高宗不允,仅允诺让伦纪公葬入纪家墓园,外墓碑需姓张,里头的墓碑随便他爱刻什么姓就刻什么姓,这才造成碑中有碑的奇特情景。
文末讲述伦纪公对莲年公的孺慕之情,说莲年公乃是谦谦君子更是难得的忠臣,心中只有国没有家,其后密密麻麻写了莲年公生前推动的政务,提起莲年公与世宗之间时仅以君臣相知不足为外人所道也带过,不愿言说莲年公与世宗之间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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