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殿下体谅。」
定王都这么说了元轲自然从善如流,道谢过后坐回床上,思忖着定王前来的真正原因,若说是担心他雨天旧伤酸疼,今日并非他来定王府后的第一个雨天,为何先前不来偏偏是今天?
想了想,他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这样的事让阿黎做就好,殿下何必亲自前来。」
话说如此,但是他向来体恤旁人,从来不曾在夜半唤人侍候,若定王未曾出现他必会像往昔一般忍着酸疼直到天明。
定王微微一笑并不说破,抬手拉过床旁小几将药酒瓶置于其上,又坐到床边一双乌黑眼睛盯着元轲不放,神情认真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
元轲被看得有些发窘,不知该不该问定王他是哪儿不对?
「把衣服解了,我替你揉揉。」
这话说得太直白元轲不免吃惊,瞬又察觉是他想岔了,定王应该是打算以药酒替他揉捏旧伤以减轻酸疼,不是他想的那种意思。
「殿下乃是千金之躯,怎可……」元轲婉言拒绝。
「在这边关险要之地哪还有天子百姓之分?倘若惨遭蛮族杀害,无论好人恶人全都只是白骨一堆。」定王沉声说道。
元轲不禁失笑,不知该不该提醒定王这儿虽是边关却也是定王府,定王殿下怎么能和他这个逃犯相提并论?
不容他拒绝,定王径自打开药酒瓶拉高元轲衣袖,倒了些药酒在手掌,覆于元轲臂上揉搓起来。
元轲没料到定王会强行拉起他的衣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抵抗,等到定王为他揉捏酸疼处时,又碍于不好强行拒绝,只能僵在原处不动任定王摆布,不知如何才能逃出这个尴尬局面。
过了半晌,酸疼感在药力催逼下渐渐缓和,原本冰冷的手掌亦开始发热,且定王除了替他搓揉患处外没有任何奇特举动,元轲既是安心又有些赧然,心想定王长年居于边关不时领兵出征,也许真不把尊卑贵贱当一回事,倒显得他先前的抗拒太过小家子气。
因此,当定王卷起他的亵裤以便搓揉腿部时,他只是略为迟疑便任定王施为。
定王带来的药酒配方为名医所调,微带清凉,一经体温催化便药香四溢,清凉感更转为热度向四肢漫延开来。
此时犹是深夜,正是倦怠嗜睡的时候,扰醒元轲的酸疼稍解,他便忍不住困倦地垂下眼睫,虽然一心想着要撑到定王离开,但是……
等到定王揉完四肢,打算要元轲趴下替他按压后腰处时,才发现元坷已靠着床边沉沉睡去。
定王扶着元轲躺回床上,又替元轲结结实实地盖好被子,却未马上离去。
他细细观看元轲变得沧桑的容貌,顺手替元轲理了理鬓角,手指却不由自主滑至微干的唇边,迟迟移不开手。
明明该早些离去,他却在床边坐了足足一刻钟,不知想到什么长叹一口气,这才轻手轻脚地熄灭烛火离开房中。
门刚关上,躺在床上的人忽地睁开眼睛,也跟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夏逝秋至。
一入八月早晚便添了些许凉意,尽管元轲喝了不少定王府里的补汤好药,仍旧身虚体弱在院里多站一会儿便觉头晕。
秋季时分,邻近地方有个一年一度的大赶集,边关地方所有想得到的货品都会在赶集上出售,是此处一年一度的盛事。
他听定王聊起大赶集时的热闹神往不已,很想亲身前往走走看看,怎奈赶集前夕他竟染上风寒,高烧不退、久咳不愈,就此错过一年一度的大市集,想要一探究竟只能等明年了。
定王对他的病况异常关切,每日前来探视不说,还从邻县请了位名医过来诊治,日日好汤好药的侍候,总算让他在冬季到来前重拾健康。
为了让他好好过冬,定王让人以上好毛皮裁制出一件皮袄、一件大氅、一件披风、两顶毛皮帽、两双毛皮靴,其余棉袄子和贴肉的亵衣亦妥当置办。
定王对他好他不是不感动,但是……有些事不是感动就可以的,他过往二十余年的岁月总是身不由己,这一次他将自行择其所爱,这是他对无奈人生小小的坚持。
◇◆◇
万熹八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时值岁未,年关将至,定王府内上上下下皆忙得不可开交。
尤其今个儿是定王生辰,王府里更是少见得来了许多宾客,从看守大门的原伯,到厨房里打下手的小仆全都忙得足不沾地,务求侍候好每个上门贺寿的宾客。
满王府热闹滚滚鞭炮不断,唯有后院元轲住的小院静得像另一方天地,元轲无视王府内的闹腾仍旧依他平日作息定时起身用膳,膳后看书打发漫漫长日。
不是他不想向定王贺寿,而是他身份尴尬不宜出现在人前,与其为了句贺寿词将他与定王的安危置于险境,不如躲在这儿安安份份的看书烤火。
尽管他的小院依旧寂静,仍不能免俗的吃了定王的庆生红蛋和长寿面,午、晚膳也比平日多了几个菜。
尽管知道今个儿定王不会来,酉时一至他还是不由自主留心起窗外脚步声,等了一刻钟才恍然回神,摇头笑自己真是太过寂寞,才会巴着一点温暖就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