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聪点头,对此他还是去学习过的:“为了让后面的观众也能看到台上的表演。”
“那你在最后一排的时候,看清演员脸上的表情了吗?”
邓聪回忆了一下,然后对上团长的眼睛,诚实地摇了摇头。
这个是A市规模较大的剧场之一,分上下两层,下层大约能够容纳八百观众,最后一排距离舞台四十米左右,饶是最后一排的观众视力再好,也不可能清清楚楚看到舞台上演员的表情。
“对啊,所以根本不用那么卖力演!” 团长双掌一拍,耸肩道:“反正你演的幅度再怎么大,最后面的人都看不清,瞪那么大眼睛,张那么大嘴做什么呢?”
邓聪眨巴了两下眼睛,恍然大悟,自己刚才用力过度了!可是……
“演太小力也不行吧?”观众感受不到他的表演,以为他是个木头人,那不是给大家拖后腿?
团长点点头,坐到邓聪旁边,难得特别严肃正经地教导他:“舞台上的表演是要放大,但不是全都扩大就对。
唱、念、做、打是戏曲表演的四项基本功,舞台表演其实异曲同工,不是单用表情和台词就能完成的,而要调动起全身,用感情去渲染观众。
你有意识去放大表演是对的,但你输出表演的方式只有两个,表情和台词,你的肢体动作和你的感情,是空白的,这也是现在很多年轻影视演员的问题,因为他们只要出一张脸,所以有没有感情,无所谓,肢体动作怎么样,无所谓。”
邓聪摸摸自己有点僵掉的脸,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刚才的彩排过程里,他全程放大了阿贵的所有表情,现在都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是酸的。
此时又听团长继续补充说:“刚才在最后一排你应该感受过了,能让观众判断一个人物是什么样的身份、性格、好坏等等等等,是通过人物的整体的塑造,表情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老板娘是店里最大的人,对着所有员工的时候,她总是抬着下巴;账房先生的年轻时是个读书人,他的脊背总是挺得笔笔直;小厮因为总是点头哈腰伺候顾客,他看起来总是比别人矮一些……你的阿贵又应该是个怎样的人物呢?”
顺着团长的话,邓聪脑子里慢慢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跑堂的青年,他谦恭地招呼往来的客人;因为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他的脾气被磨得十分圆滑;老板娘要办事的时候总第一个想到他,因为他够机灵;他的月钱不高,但还是踏踏实实地干活,因为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这份工作,家里会揭不开锅……
“我我我……我好像懂了!”邓聪激动地看了团长一眼,翻身直接上了舞台,演了一段阿贵被一个小气鬼刁难的情节。
演完之后,他眼神灼灼地看着团长,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评价。
团长不负他期望,满意地拍拍手:“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这次咱们剧团不会砸招牌咯。”
邓聪:……
团长你既然担心我砸招牌还任性地让我演阿贵,你心这么大真的没问题吗?
倚在出口的门框上看完这一切的唐尔月低头笑笑,佩服团长看人的眼光,也庆幸邓聪的觉悟。
她拢了一下外套,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然后笑着走出了剧场。
等了一会儿,一个栗色头发的男人从出租车上下来,笑容满面地朝她走来,等到男人走近了,唐尔月挽上他的胳膊,两人亲密地离开。
躲在柱子后面的邓聪,一开始还因为见到唐尔月的男朋友有点小激动,但是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越发觉得面熟,可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
他本来还担心自己过去会让他们俩人尴尬,现在反倒有点后悔,刚才就该上去打个招呼,顺便也好看清“妹夫”的正脸。
没有后悔药可吃的邓聪回到家里还惦记着这件事情。以至于连糖豆给他看在幼儿园里画的画,他都没听见。
小包子委屈了,小嘴一瘪,抱着画,迈着小短腿跑到唐亿磊身边,靠在他腿上,什么话也不说,就可怜巴巴地蹭他的腿。
唐亿磊头疼地蹲下身,哄了小包子两句,然后抱着他再去找邓聪。
“想什么呢?儿子叫你也不搭理,小心以后他不要你。”唐亿磊可不比乖巧的小包子,过去就直接上脚招呼邓聪的屁股。
邓聪回过神,放下手里的水杯,眨巴着眼看向父子俩,一脸茫然。
唐亿磊把糖豆在幼儿园画画得到老师表扬的事情给邓聪说了一遍,小糖豆也适时地把画放到他面前。
邓聪咧着嘴接过画,然后让糖豆坐在吧台上,自己拥着他,贴着他软软的小身体一起看画:“糖豆画的是小鸭子呀,哎呦喂,真可爱!这是小鸭子跟着鸭妈妈过河吧。”
“不是不是……”糖豆摇晃着小脑袋,指着画上最大的那只黄鸭子,“不是鸭妈妈,是鸭爸爸,鸭爸爸带小鸭子过河,去找鸭叔叔。”
“艾玛,鸭爸,鸭叔,儿子你真逗。”邓聪亲了小包子一口,接着逗他,“有鸭爸爸,有鸭叔叔,那鸭妈妈呢?”
本以为这个问题会难住糖豆,没想到他指着中间长长的蓝色小河,干脆地回答:“鸭妈妈顺着小河游出去买衣服了。”
孩子的奇思妙想合理又有趣,邓聪也不禁觉得自己的智商跌了回去,问候起这群鸭子全家:“有鸭叔叔,有没有鸭阿姨呢?”
“有鸭姑姑,姑姑跟妈妈一起去买衣服了。”
“小鸭子为什么只有三只?”
“第一只是糖豆,第二只是小叔叔,第三只是睿睿哥哥。”
邓聪啼笑皆非:“儿子原来你把自己当小鸭子啊,可你想当鸭子,叔叔不想当怎么办啊?”
他话音刚落,唐亿磊毫不客气拧了一下他屁股,别以为他没听出来邓聪的弦外音,在糖豆这么纯洁的宝宝说这个,节操呢?
邓聪嬉皮笑脸地揉揉被唐亿磊掐的屁股,继续和孩子研究当不当鸭子的问题。
说着说着,邓聪突然说不下去,纠结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他突然就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唐尔月那个男朋友!
鸭子!
那个男人,是他上辈子经常带去的一家夜店里的鸭!
嗯,对,是成年人的那种鸭……
一想到唐尔月跟一只鸭搅在一起,邓聪瞬间就有点不太好了。唐亿磊看他脸色不知怎么就变了,伸手抚上他后背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邓聪一扭头,看到对方脸,更加紧张了,扯了个肚子痛的谎,急匆匆跑进卫生间,把自己锁在里面。
然后一屁股坐到马桶上,抱着头懊恼自己智商不够用。
如果这辈子那个男人还是个鸭子,唐尔月和他这么亲密地走在一起,难道是包了他?
可她又说自己是在和男人谈恋爱……以邓聪对唐尔月的了解,她绝对不是那种要包一个鸭子来和自己假装恋爱的空虚女人,所以她真的在和那只小鸭子谈感情?
唐尔月知道他的身份吗?
如果不知道……是小鸭子在骗她还是?如果知道……唐尔月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