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祈作为首相,本身的权力虽然被内阁和上下议院制衡,不如从前的皇帝那样可以为所欲为,但她类似主持人和总结者的身份,在这个时候颇为有用。
第一项提出来的,就是加强双方留学互通,并且会跟进对应的科举改革。
整个宋国的科举制度,原先停留在四书五经方面,且没有对理科、工科技术和技能的总结和探索,如果教育制度不加调整,那么硬实力始终无法向前。
他们计划在迁都之后,先开办一所国都大学,并且高薪聘请临国的学者过去访问交流。
这无疑是个有利于双方的好事。
哪怕在和赵构同盟的那几年里,仅仅是靠临安至扬州的学术交流和留学活动,临国都吸纳带走了近百个优秀的留学生,他们如今都取得了临国国籍,并且在不同岗位上继续研究,推进医疗、金融、化工等多个领域的发展。
如果宋国构筑出更全面的教育制度,并且进一步扩宽和临国的合作交流,那么双方可以培养出更多的学术人才,创造出更多的科研成果出来。
眼下江银的两座大学和医学院都已有较为完善的设施和教育系统,但每年并不能招满足够资质的研究生和博士生。
江银中学和扬州中学的大部分毕业生都选择去市面上紧俏的各种岗位里,愿意下苦心进行长期研究和实验的人并不多。
而第二项,就是洛阳到临国之间的修路计划。
一旦修路,等于打通了临国和宋国腹地的经济往来,不论资源交换还是进出口贸易都会扩大规模。
临国的路,既有柏油路沥青路,也有碎石子铺就的简易公路。
但不管怎样,从工艺到设备,临国拥有跨越千年的优势。
“我宋国为表诚意,愿预先付清全款。”云祈接过那个聋哑人秘书的文件,推到了柳恣的面前:“工期也好商量。”
柳恣接过文件看了一眼,确实没什么陷阱。
他把这文件放到了一边,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
“如今的宋国,倒是全心革新了。”
这连着三天的会议开下来,那小屁孩的肚子都快吃破了,合作议案也是一项接着一项的过。
云祈作为一个领导者,在这种时候确实是善解人意的让人心服口服。
她在提出条件的时候,总是附加恰如其分的回报与对应补偿,任何条目都能有来有回,连预算和风险评估都漂亮的找不出毛病。
这才是一个现代人可怕的地方。
极其清晰的大格局认知与长远规划,可以让一个国家在成型的轨道上稳步向前,能够看见这辆列车到底要走向何方。
古代人虽然在很多方面都高瞻远瞩,可从三皇五帝一路走到唐宋,政臣门客只知空谈‘轻徭役、重民生’,却没有人能说动皇帝,开展个‘三年计划’‘五年计划’。
明明宋国才改换新朝不久,恐怕她连首相的位置都没有坐热,但所有的方案和对应的文件早已准备的齐全无误,只要临国再核查审视一遍,就可以直接签字通过。
“西夏亡,金国毁,”云祈低头看着那桌面的大理石纹路,声音干净的如同被冰水浸过一般:“宋国没有理由与贵国僵持不休,这样是全然没有结果的。”
柳恣抬眸一笑,反问道:“那叛逃之夜里流入宋国的设备和资料,你一点也不知道?”
“什么叛逃?”云祈无辜笑道:“若柳元首有意追查,我宋定然全力帮协,不查个水落石出,就绝不罢手。”
柳恣坐了回去,懒懒道:“你倒是忠诚的很。”
那些资料和设备搞不好早就连夜送去洛阳了,你们在这贼喊捉贼的能查出个屁来。
“柳元首不让我见那两位副元首,倒也没有什么。”云祈不紧不慢道:“我只是即将随皇帝远赴洛阳,今后再过来会晤旧友,恐怕就难了。”
柳恣沉默了一刻,没有急着回答她。
他隐约放心了一些。
单纯从宋国接连示好的提出种种合作商议来看,未来几年确实可以迎来一段相对和平的发展时期。
宋朝即将忙于基建和改革,临国也将开启产业升级,更进一阶的发展这整个国家。
金国和蒙古已经彻底退居西北,他们临国用不着养马也不会惦记那天寒地冻的鬼地方。
宋国虽然吸纳走了一部分现代势力,可无论消化还是重建都需要时间——
他们极大可能会搬走和宣常工业区的大部分厂房和设备,去洛阳重启炉灶。
赵构完颜雍看不清楚临国的底牌,一直到死都以为临国是鬼神庇佑的无敌存在,可是云祈知道,张治业知道,所有现代人也都知道,他们临国没有核弹,也没有轰炸机和战斗机。
距离是最安全的保护伞。
把工业区借着迁都的名义,迁走大半到洛阳去,是在给宋国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们会有充足的时间进行科技革命和科举改革,还可以如愿以偿的在全国发展工业吞并市场。
而临国即将得到的,是一个越来越强大而能平等对话的盟友,还是下一个不安分的敌人?
“你可以见他们一面。”柳恣慢慢道:“你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云祈踏错一步,就等于在自毁临宋的关系与她自己的位置。
“前提条件是,你们开放整片东南沿海的市场与海域,并且允许租借港口和船只给我们。”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勒索的慢条斯理:“作为回报,临国在工业区的迁移方面,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临国内部全局计划的环节之一。
他们需要橡胶,需要更多在本土无法采集到的资源,更需要确定这整个世界的版图,开启更广阔的市场。
更何况,第一艘轮船已经试水成功了。
“柳先生。”云祈抬手把长发拂至耳后,笑意加深。
“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