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希望那些都只是普通的怨灵。”白湖朝棺材的方向看去,“真的挺可怜的。”
“你是说孕妇还是说他丈夫。”
“当然是躺在棺材里的人啊。”
“好吧。”陆启苍把桃木剑拿在手中, 见那些所谓的亲戚们都烧完纸了, 说, “你站旁边去继续当道僮吧, 我要开始做法了。”
“真……送她过桥?”
“她过不了,怨气太重。”陆启苍掷出黄符,再撒一把糯米, 接着就是跳大神。
那些亲戚对阴风吹纸钱的事儿还心有余悸,坐下来之后交头接耳,脸色都不怎么好。
说来也是,虽然这是在中庭,大门又关着,三面都是屋子,一开始还好端端的,怎么平白就吹来一阵风呢?那风还带着摄人的寒意,往哪儿吹不好,就偏偏就吹在那燃烧成灰烬的金银富贵盆里,这意头,到底也不好,再加上本来要烧给死人的冥币灰烬还往活人身上飞,这更是大大的不吉利!
其中有个年轻女人还怨一旁的丈夫说:“我就说不回来吧,穷乡僻壤的,一到晚上阴阴冷冷,你说咱俩在城里生意忙糊弄过去不就得了,真是……”
男人低眉顺眼:“这都是爸妈的意思,弟妹死了,是大事儿,不可能不回来吧?”
“你还顶嘴了?”那年轻女人狠狠掐了一下自家的男人。
男人只好一直陪笑:“媳妇儿你别生气,等回城里你想买啥就买啥。”
那年轻的女人这才气顺了些,拍袖口上的烟灰:“还好我闪得快,不然就飞我身上了。”
男人偷偷地看了一眼还在棺材旁边跪着的刘仲秋:“我弟也是命苦,年纪轻轻就没了老婆,还是一尸两命。”
女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你弟年轻,又是个公务员,还怕以后娶不到媳妇儿?”
“话不是这么说,”男人应道,“我弟很爱弟妹的,要不是——”
“行了行了,别说了,烦死。”女人不耐烦地撇过头去。
男人知道媳妇儿不高兴了,识相地闭上嘴。
这些话倒是让白湖听见了,这也不怪白湖,谁让他是九尾灵狐,听力一绝呢?总觉得那男的似乎知道些什么事。
在生着闷气的女人屁股挪了挪,说:“我想去上厕所。”
男人直接回:“去吧。”
女人嘴巴动了动,瞥了一眼老实巴交的丈夫,腾地一下站起来就往后院走去,这宅子太老旧了,卫生间都是集中在一个地方,倒不是每个房间都有的,穿过中庭之后走一段长廊才能到后院的卫生间,所以年轻人都不爱回来,一是离城市太远,二是诸多不方便。
憋着一股气自个儿一人往后院走,快到后院了才觉得有些害怕,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远远的一盏十瓦的灯泡亮着,看起来显得寂静阴冷,但一想都是老祖宗的房子,再者外头还有那么多人呢,就是上个厕所小解罢了,怕什么?
此时从中庭里传来几声道爷的铿锵有力的呵斥声,不知道念到哪儿了,女人一鼓作气冲到后院的卫生间,还好前面有一盏灯泡亮着,暖黄的灯光照到的地方不算大,总好过笼罩在黑暗中。
女人解决完之后洗手,打开厕所门,就看到一个白影吊在不远处那走廊的梁上!
“鬼啊——!!!”女人吓得两脚一哆嗦软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白影瞬间消失,像是她出现幻觉一样。
只是刚好中庭里的亲戚们各谈各的,并且铜锣器具奏出来哀乐又挺大声的,陆启苍念到的正是阴司通行证里头最重点的一段,谁也没听到后院那女人的喊叫声。
无奈,女人只好绕路走,穿过另外一个院子,撞上行色匆匆的老妇,彼此都吓了一大跳!
“妈!”还是女人先回过神来。
老妇定眼一看,这才松了一口气:“想吓死我啊!”
“妈!妈!快走!”女人着急地拉着老妇,“后院有鬼!”
老妇眼角抽了抽:“胡说八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哪儿来的鬼!”
“真的!不骗您!”女人脸色仓皇,“要是、要是您不相信你到后院去瞧瞧,就吊在走廊上!”
老妇原本想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看见?”
“没了,就我一个,所以我才害怕啊!”女人一身冷汗,都不愿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可脑子里全是白影吊在走廊梁上的恐怖画面!
老妇想了想,一甩手:“胡闹!”
然后一转身正好撞见自称是四叔的中年男人,随那男人走了。
女人既委屈又害怕,一路跑到中庭去,走下台阶的时候结结实实摔了一个大跟头,现场的亲戚笑不是,不笑也不是。
她丈夫见状赶紧把她扶起来:“媳妇儿,你是怎么了?出啥事儿了?”
去尿个尿回来就跟撞鬼似的?
女人见是自个儿的丈夫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两手抓着男人胳膊:“鬼!有鬼!”
“什么?鬼?”女人的十指快像是要抠进他的肉一样生疼,“你说清楚!”
“我看见!我看见——”女人一回头就看到老妇犹如鬼魅一般站在身后目光凌厉地瞪着她!
“儿子,你带你媳妇儿回房间去休息吧,省得她胡言乱语,丢咱们家的脸。”老妇冷声说道。
男人看看自家的媳妇儿,媳妇儿猛地摇头:“不要回房,房也里有鬼!咱们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啪”地一声,耳光响亮,老妇当着大伙儿的面狠狠给了女人一个耳光,“滚!”
男人不敢吱声,只能紧紧抱着哭的时候还要憋着的媳妇儿。
那四叔对男人说:“听你妈的话,快带回房里。”
除了陆启苍和白湖之外,奏哀乐的几个师傅差点就打错节奏了,亲戚们也像看热闹似的,在底下议论纷纷。
但是还是有人似乎听到了女人说到“鬼”这个字。
老妇冷冷地瞥了一眼抽泣着的女人,下阶梯就往棺材旁还在沉默烧纸钱的小儿子走去。
四叔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随后也跟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