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任性地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弱点,大太刀的剑尖直直地指向了最具挑战性的位置。
然后——
“轰!”
这第二剑,便是结界的支离,曜日的倾塌。
——还是比预想中的容易。
今剑收刀回鞘,金眸恢复了最初的波澜不惊。随后,他踩着结界碎落的残骸,慢慢走进了万屋的内部。
而在真正进入万屋的一刹,今剑便察觉到了数道不同寻常的气息——
有强有弱,纯粹明澈,陌生中似乎又有点熟悉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
今剑微微眯起了眸子,他敏锐地察觉到,虽然来者数以百计。但是具体而言,似乎就只有五种类别。
这种怪异感,让他想起了量产的流水线、培养皿里如出一辙的克隆体。
“这么说起来……”
今剑望向了跟在自己身后的暗堕付丧神,眸中微光沉浮:“其中有一道气息,跟你很像。”
——何止是像,如果不曾被染上黑色,两者的存在感简直一模一样。
这一猜测,在今剑看到逐渐出现在视野的数位“三日月宗近”时,轻易得到了印证。
原本的空荡荡周遭,忽然聚拢了一大波付丧神。
明明之前,这群付丧神都在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向着这里拔足狂奔。
然而,当他们真正接近了银发金眸的大太刀时,又纷纷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默地驻足观望起来。
他们凝视着不远处的大太刀,犹如在捕捉一抹残像,呵护一轮镜花水月。
每一次的抬眸和靠近,都藏着苍白的希冀,极致的渴求。
“啊啊……这究竟游离的美梦,还是自欺欺人的臆想……”
石切丸无意识地喃喃,目光出现了瞬息的恍惚:“我居然见到了……见到了……”
未能说出口的称呼像是一个禁忌,挣扎着破碎在了颤抖的尾音里。
也许是站了太久,石切丸竟觉得双脚发麻,不受控制地跌撞着想要向那人靠近。
然而,他还没有迈开一步,人群中便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炮弹似的窜了出来,然后直直地冲到了大太刀的跟前。
那是一个孩子模样的短刀,银色的长发绾起,发梢柔软地垂落在颈侧。
他眨巴着澄红的眸子,语气带着无法掩藏的激动:“呐呐,就是你吗……你就是大今剑吗?”
短刀说完顿了顿,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慌慌张张地低头,仔仔细细地理了理凌乱的袍角,弹开肩甲上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他才再度抬头挺胸,像是接受检阅的士兵般,以自认为最好的模样,雀跃又兴奋地说道:“你还没有见过我吧,我是小今剑,啊,叫我小天狗也可以!”
“天狗?”
敏锐地捕捉到了熟悉的词汇,一直表现得不冷不热的大太刀,终于抬了抬眼,意味不明地出了声。
“嗨!”
小小的短刀一瞬间像是得到了巨大的鼓励。
他再度向前蹭了一步,高高的屐齿敲击在地,发出了清亮的脆响:“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无论如何,都想见你一面!”
今剑听着短刀的话语,视线飞快地扫过四周。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一模一样的短刀,不过他们似乎默认了以面前的这一振为代表。所以,即便是素来喜爱叽叽喳喳的小天狗们,也努力安静地立在一旁,一副想要上前又兀自强忍的样子。
短刀看起来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不过由于情绪过分激动,所以竟一下子找不出合适的表达。
小小的孩子结结巴巴地瞅着大太刀,焦灼得憋红了脸。
然后很快,就另外有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直接插了进来:“嘎哈哈哈哈,兄长大人!果然是兄长大人吗!”
岩融拄着薙刀上前,脖颈上缠绕的佛珠当当地碰在一起,一举一动尽是大刀阔斧的豪迈:“兄长你,真是让岩融好等啊!自与兄长一战以后,岩融可是好久都没痛快地打过一架了。”
“能够于此再度相见,岩融心里高兴!”
与其余相对压抑矜持的兄弟不同,薙刀毫不掩饰自己激越的兴奋,战意,热烈,狂喜。
爽利的朗笑回荡在这方区域,竟驱散了克制的气氛,令场面骤然活跃了起来。
一直未曾说话的三日月宗近缓缓走进。他姿仪优雅而从容,完美得挑不出错来。似乎最初见到大太刀时,那难以持恒的跌撞,只是旁人的错觉罢了。
然而,那睫羽下明丽异常的双眸,终究泄露了暗潮汹涌的一隅,让人们知道,这神性颇高的天下五剑,远没有表面上来得风轻云淡。
三日月自然已经看见了今剑身后的付丧神,也看见了对方头顶突兀明显的骨角。
然而,面对暗堕版的自己,他全然没有尽忠拔刀的打算,反而遗憾又失落地叹道:“欸,真是可惜,我居然不是兄长遇见的第一振吗。”
——你在意的就只有这种事吗?!
少数几位拿生命围观的审神者,登时噎得一个仰倒。
今剑冷冷淡淡地听着,他无视了越来越多的审神者,无视了渐趋接近的时政式神,自顾自地问道:“你的名字?”
三日月宗近愣了一瞬,随后,他垂下眸子,不知是庆幸还是忧伤似的,轻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是这个时间点的兄长吗……还真是各种意义上的第一呢——另一个‘我’……”
——嘛,即便是活了很久的老爷爷,偶尔也会嫉妒的哟……明明大家都是分灵,却得到了比本体更早遇见的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