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维坐在黑色轿车里,慢吞吞地降下车窗,露出那张欲笑不笑的脸:“赏脸吃个饭?”
年安眯起眼睛:“学长找我有事?”
罗维笑着说:“我们边吃饭边聊。”
年安疏离又冷漠道:“我今晚约了人吃烛光晚餐呢,赏不了学长这个脸了。”
罗维深深地看了眼年安,忽然打开车门,他走到年安身边,两人靠的极近,他一眼就能从对方眼里看清自己的模样,而深黑色的瞳仁里,盛满了冷漠与不屑。
至始至终,罗维都想不通,他只是短短离开了几年时间,当初那个像个傻子一般怯弱的男生,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人。哪怕脸还是那张脸,可那股流露而出的傲然是深入骨子里的,看着现在的年安,根本无法把他和以前的年安重叠一起。
简直说是两个人也不为过了。
若说过去那位黏在罗维身后的年安让他有多讨人厌,心里有多烦,现在面前的年安,就让他有多好奇。
他迫不及待的想揭开这个人的表面,暴虐因子催促他快点摧毁掉他的骄傲,想摁住脑袋让他臣服,想看看他是真的变了,还是这只是一层伪装,剥开这层花了数年时间铸成,名为傲然的外衣,里头是不是依旧是当初那个怯弱的讨厌鬼。
年安感觉到罗维的眼神愈发危险,他眯起眼睛,警惕更甚,手甚至摸上了口袋的手机。正悄悄打量着身边的人有多少个时,罗维突然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罗维说完,拉开距离,笑盈盈地看着年安:“你说你不爱吃西餐,我正好知道一家新开的海鲜餐厅,他们那里新运来的螃蟹很鲜,我订了位置,现在去菜应该正好上。”
年安视线冷漠地刮了眼身边把他堵得死死的黑衣人,片刻,才挑起嘴角,从口袋里翻了根烟出来,才发现没带打火机。
旁边的黑衣人非常有眼见的给他点上,他眉峰一挑,嘴角慢条斯理地牵起一丝弧度。
“行。”
下班的点,公司里的人基本都跑没影,直到秘书敲门进来问他是不是要加班,宓时晏才反应过来,眼下都快七点了。
他看了眼半点动静都没的手机,站起身:“不了,下班吧。”
秘书哦了一声,临走前又忍不住看了眼宓时晏,今天一天,宓时晏不知道在等谁的电话,他一进来都能发现对方在要瞄两眼手机。
秘书怀着疑惑准备离开,就又被宓时晏叫住:“年安……年总下午没回来?”
秘书摇摇头:“年总今天上午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过。”
宓时晏没再多问,板着脸拿着车钥匙下楼,乔良策一通电话打来,说为了庆祝欧卯今天录制节目结束,所以要举办个中途庆功宴,让他也捉紧过来。
地点正好在某个新开的海鲜餐厅。
宓时晏盯着乔良策发来的定位,心中有些说不出的烦躁,他打开通讯录,翻到年安的号码,看了会儿,突然如梦初醒,连忙退出了界面,丢下手机,朝乔良策说的海鲜餐厅开去。
等到餐厅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宓时晏把车停好,正要下去,还没来得及开车门,就发现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许久未见的罗维。
他似乎不是一个人来,下了车后,又走到另一边,似乎想要替对方开车门,结果还没走到,那边车门就被人打开。
只见年安从里头走出来,身上还穿着上午那身衣服,脸上的眼镜戴的端端正正,侧脸笼罩着一层光影,给精致的轮廓镀了一层金边,他淡淡地看了眼罗维,两人攀谈两句,便并肩远去。
宓时晏握在方向盘的手无端紧了几分。
第34章
年安上了车后, 才记起自己早上离开前约了宓时晏,眼下无法赴约,本想着翻出手机给对方发个短信, 然而路上罗维一直拉着他搭话就算了,他拿出手机后,才发现手机信号格是空的, 连网都连不上。
在这大城市正中心, 人口密集的地方, 怎么可能出现没信号这种问题,唯一的可能就是,罗维在车上安装了信号屏蔽器。
受制于人, 不可轻举妄动这话年安还是清楚的, 他摸不透罗维想做什么, 法治社会干点什么不好, 偏偏学电影那套。
海鲜餐厅是最近新开世界级连锁餐厅,非常有名, 也是年安早上约宓时晏时准备来的。
年安看着面前近乎满汉全席的海鲜盛宴, 又看了看坐在正对面与服务生攀谈中的罗维, 一动不动, 直到罗维看过来让他动筷子,他才说:“罗先生,你这是准备泡我呢?”
罗维眼中笑意更甚:“如果你愿意, 我不介意你这么认为。”
年安双手插兜, 根本没动筷子的意思:“我介意。”
罗维表情冷了几分, 但很快又恢复那副笑眯眯得模样,笑的让人直冒鸡皮疙瘩,他说:“既然如此,那就当做我只是想请你吃一顿普通的晚餐。”
年安目光掠过面前的海鲜全席:“我既然都跟你来了,咱们就不绕那点圈子,敞开话头直说,也省的浪费时间。”
“吃饭怎么会是浪费时间?”罗维看向年安,发现他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心中一通无名火拱了上来,脸色却丝毫未变,又让人倒了两杯红酒,“既然这么心急,那就说吧,免得你堵在胸口吃不下。”
年安微微眯起眼睛,也不答,就看着他。
“年氏的股价如今越跌越低,等年函判定结果一下来,估计又会落下一层,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你父亲身体只会因为这件事而一蹶不振,年家会就此垮台。”罗维摇晃着手里的红酒说,“而想要拯救年氏的办法就是贷款,让资金流动起来,撑过这一段时间,才能谈起死回生。但据我所知,年氏过去还有几笔高额贷款尚还一直拖欠未还,根本没有银行愿意再给他贷款,年氏目前就是一艘内忧外患,一击就倒的航空母舰。”
罗维所说的的确是事实,年函被抓只是过去累积下来的负面的引火线,当初年安还在的时候,私底下曾经偷偷查看过公司的账目,混乱不堪,不少手脚不干净的人在里头浑水摸鱼,捞了一笔又一笔。
这些年来亏损的小项目不少,只进不出的情况更是比比皆是,因为数额不大导致关注也不太高,可一旦这个累积起来,积少成多,那么一算下来,可就大了。
年安在查到不对劲后,曾经向年父提过,奈何那人不知抱着什么心思,非但没有听取他的意见,甚至觉得他私底下偷查公司账目别有居心。
一次如此,年安也就懒得再提了,但他知道,年氏的繁荣早在几年前就不存在,如今的它只是一艘苟延残喘的巨型轮船,外表耸立,内里腐败,最重要的龙骨更是滋生了无数虫子,一点一点被啃食殆尽,至无法修补的地步。
罗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当然,还有一种办法,就是被收购。”同时,这也昭示着年氏即将不复存在。
年安看了他片刻,笑道:“所以?我又不是年氏的负责人,决定不了他的生死存亡,你约我来说这些,岂不白白浪费口舌?”
“年安,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罗维说,“你那档跟宓时晏合作的节目筹备了很久吧,我知道你投了大量心血在上面,节目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都是你亲手策划的,但是你们现在卡住了。”
年安不慌不忙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根烟,夹在指尖细细摩挲:“看不出来学长这么大能耐,竟然安插了人在我身边?”
罗维微笑道:“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年安,我的目的很明确,我们可以合作。”
年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邀请人与你合作的方式很特别呢,真是让人浑身不适,没被人打死,你运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