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只见眼皮转了两圈,那双合了很久的眼睛渐渐睁开了。
平安睁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平安,平安?”
贺温玉试着叫了他几声,也没有反应。
晚上熬了粥,贺温玉端过来,把平安从床上扶起来,舀了一勺试着喂。
一张嘴,喝了。
贺温玉看着平安,一直眼睛直直的盯着被子面,又仿佛什么都没看。
一口一口的把粥喂完,贺温玉又试着喊了他一声,“平安。”
平安眨巴了一下眼睛,微微抬头看向了贺温玉。
还是不说话,而是一点一点往被子里退,又躺回床上,抬起手来,慢慢地把被子拉到头顶,把自己全盖住。
蒙着脑袋,翻了个身,蜷了起来。
接着,贺温玉就听见平安哭了,哭得很小声,哭得一抽一抽的。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除了吃饭,平安就呆呆地看着床帐,问什么话也不说。
于是贺温玉没事就陪着他。
有一次吃完饭,平安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了。贺温玉问他,“你老是哭什么?”
过了半晌,平安默默回答道,“我喊这么大声,他们肯定听见了……”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那段大雪纷飞的日子里。
但是四季交替,冬天过完便是春天。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待到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谭墨闲天天把平安抱到院子里晒太阳。
贺温玉公务繁忙,白天往往不在。而谭墨闲则一向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陪平安的时间还要多些。
两个人坐在后院的松木平台上,看着草长莺飞、繁花舞蝶、入院斜阳。
谭墨闲念道,“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平安说,“你们京城的人都是坏蛋。”
谭墨闲说,“你这也未免太以偏概全了,我也是坏蛋吗?”
平安说,“你当然是坏蛋,刚才还骗了我。”
“我不骗你,你怎么肯喝药。”
平安伸出手来,“不是说好了喝完药就有桂花糕吃,桂花糕呢?”
“你哥不让你吃太多。”
“我吃的才不多。我差点都被饿死了,怎么吃都不算多。”
谭墨闲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嗯,我们京城的人都是坏蛋。”
“其实……也没有。”平安一听他这么说语气就变软了,“对不起,我就是有点生气了才这么说的。你不是坏蛋,你们京城也只有一小部分人是坏蛋。”
谭墨闲看着平安笑了,他站起来转身去里屋。
平安知道谭墨闲是去拿桂花糕了。于是他探着身子往里张望着,想要知道桂花糕到底藏在哪。现在自己还站不起来,等到能站起来了,就可以去偷着吃了。
然后,等到病好了,就去找陆沉。
于是如今,时隔一年。平安与陆沉走在江南的小巷子里。
晌午的阳光照在石板小路上,平安专挑暖和的地方走。他给陆沉讲了自己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越讲越伤心。
一伤心就想吃东西,平安说,“我又饿了。”陆沉说,“我没钱了。”平安说,“我请你。”
不一会平安就买了俩肉饼,分给陆沉一个。
平安说,“你那时候怎么就把我给埋了?”
陆沉说,“我以为你死了。”
“你凭什么以为我死了。”
陆沉说,“大概……因为我以前遇见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好事。”
平安吃着肉饼问道,“那陆沉,我们现在是去哪?”
“去我住的地方。”
走到半路,陆沉又说,“你在这里等我。”
贺平安站在柳树下,看着陆沉进了一家药铺又出来。
他问,“陆沉你买药了?”
“嗯。”
“生病了?”
陆沉道,“防患于未然。”
来到邮驿馆,贺平安还想转一圈,陆沉直接拉着他到住处。
关门,上锁。
平安还在看桌案上陆沉写的字,然后看到了自己以前送给他的白玉纸镇。拿起来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