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平安喜欢所有美的东西,无论是富丽堂皇的木雕,还是活灵活现的画卷,也或是一段流传美好的故事……
他想,这天下最好听的歌又该是有多好听呢。
这天晚上,贺平安把蒋独照写的书都找齐了。然后取来小一截木料打算做檀木书签 。
他把蒋独照要的书都粗粗看了一下,在书签上刻出与书相对应的画来。即使是几本春宫图 ,小平安也红着脸刻了美人像书签的。
一片片书签也就几张纸那么厚,每个都认真的刻了画、题了词。
木片散发着檀木特有的静谧的香气,平安把它们一一夹进书里。又选了一张漂亮的彩纸把书包好,缠上绳子,打了个漂漂亮亮的千岁结。
平安心想,这位蒋大人第一次出手就这么阔绰,自己送点小礼品再把书包的好看些,说不定他一高兴以后就还来买书。
嗯,回头客就是这么来的。小平安开开心心的想着。
刻了二十几个书签,忙活了一晚上。
天亮的时候,平安向老伙计问了路,准备把书送去。顺便,还要去听那扶风歌。
麻雀站在书案上,叽叽喳喳的,仿佛再跟平安说再见。
平安转念一想,把麻雀放到了肩上。
他想让自己的麻雀也跟着听听扶风歌,长长见识。
抱着厚厚一摞书,问了一路的路,还走错两次,这才走到蒋府。
“大人,一个小孩说来送书的。”
蒋独照眉毛一扬,“让他进来。”
蒋独照走到正堂,便见贺平安正等在门口。抱着半人高的一摞书,累得气喘吁吁。
发丝乱了几根,耷拉着一双凤眼儿,斜斜靠在门边上歇息,肩头依旧停着那只麻雀,凑在他脸颊旁边。木雕的门框仿佛把他装裱成了一幅画。
嗯,是个小美人儿。蒋独照心想。
蒋独照冲贺平安一招手,笑道,“你随我进来。”
贺平安心想,肯定是听扶风歌的,便开开心心的跟上。
大大的一个院子,走到最靠里一间。
等贺平安跨进门牙来,蒋独照转身把门关上,插好。
屋子很暗,帘子都放下了。外面的阳光打在深红色帘子上,映在地上一片暗红色的光。
贺平安在屋子里东张西望,半天也没发现一个人。
“弹琴的呢?”他问道。
蒋独照道,“先别急。”
说着,点起了屋里的香炉,一种奇异的甜香袅袅升起。
蒋独照好整以暇的踱步到贺平安面前,“书给我看看。”
贺平安把书递给蒋独照。
蒋独照一本一本的翻着,突然皱起眉来,“你给我拿的这是什么书?”
“啊?”贺平安一愣、
“怎么会有这种书!”
蒋独照拿起几本春宫图。
“你……写了的啊。”
贺平安简直怀疑是自己记错了,慌忙从袖子里拿出蒋独照写的书单。
核对一番,长舒一口气。
平安走过去把书单递给蒋独照看:“大人您看,书单上写了的,会不会是您记错了?”
蒋独照接过自己写的书单来,看了一下。
便撕碎了,一折一折的撕个粉碎。
撕的气定神闲、不慌不忙。
贺平安目瞪口呆的看着蒋独照。
他还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贺平安,开封府发的禁令你读过没?”蒋独照忽然问道。
平安愣愣的摇摇头。
“其中第二十八条就是禁止私印淫书 ,轻则服役一年,重责发配充军五年。这倒没什么,只是无论犯得轻重,都要先处以墨刑。”
蒋独照又问道,“你懂什么是墨刑吗?”
“……啊?”
蒋独照左手捏起贺平安的下巴,右手在他脸上一笔一划着,“就是,在脸上刻一个‘贼’字,再浸上墨。好让这个字毁不掉,带着一辈子。”
刀子一样的指尖,在白皙的脸上画一笔就留下一道红痕。
“可、可、可我又没偷过东西,凭什么要刻个贼字!”贺平安拨开蒋独照的手,着急道。
蒋独照笑道,“做过坏事的人,都是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