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时候,大家都换了新衣裳,小平安也得到一套。赵府出品,质量自然有保障~
府里的嬷嬷帮他换上,天青色的缎子料,银线绣的玉兰花儿,孔雀蓝的衣带在腰间打了个如意结。少年平时喜欢散着头发,因为头发太滑,插个簪子没跑两步就掉了。这天倒是正正经经地把头发都束了起来,戴了个白玉冠,一支玉簪从中插过。
嬷嬷打量了半天,又取来一个流苏给他系头上,绛红色的流苏正好垂在鬓旁,这原本应该是女孩子的装扮,但是系在男孩子的头上竟也显得挺合适的。似乎是打扮上瘾了,嬷嬷又拿来粉脂,轻轻画了两笔眉、点了个含朱唇、白白净净的脸颊又扑了点粉……
小平安不好意思的走出来,他觉得自己是男孩子,应该系个潇潇洒洒的逍遥巾、应该来一身黑金色的短打才帅气、嗯,还应该配一把长剑,再牵一匹高头骏马……就像那个陆公子一样。
于是当抬头看见赵奕之来时,贺平安晃着脑袋上的红色流苏就觉得难为情,“我说了不画非要给我画……”
赵衙内愣了好久说不出话来。
这、这打扮的也太过分了吧,简直是漂亮的乱七八糟一塌糊涂……拉去男风院直接可以接客了!
于是赵奕之认认真真的教育贺平安,出门可千万别穿成这样,容易产生误会发生不必要的矛盾。
第二十章
其实这一年的朝局一直在变。
原先提都提不得的法案竟都开始默默实施了。
比如户部开始着手重新丈量个州县土地,明眼人都明白这是税收政策要大变了。再比如陕西先行废除了募兵法,改用征兵制,眼看也要在全国通行。交钞局成立,一时间铜钱兑换价大涨……
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究其根源是因为执政官员的交替。
枢密使换人,参知政事下台,三司更是整个大换血。御谏两院纷争不断,眼看御史中丞也要换。
一年之内竟有数百七品以上官员被替换。
理论上应该闹得沸沸扬扬才对,但是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此事。
因为,每个官员都被替换的合情合理。有贪赃枉法的、有政绩太差的……当然,也有清廉的官员被替换,比如林道元林大人,刚刚入了京进了政事堂,眼看就要一展宏图、实现抱负——却忽然接到消息说自己双亲病逝,只得回老家守孝三年。
同仁们纷纷安慰道别,谁会往深处想?
就这样,大家都觉得这一年算是要安安生生的过去了。连一向直觉敏锐的皇帝大人也没发现什么倪端。
但是有一个人却发现了问题——凤鸣楼的瑾夏儿姑娘。
京城官员每每高升,大多都会来凤鸣楼布下酒席庆贺。
这自然少不了瑾夏儿姑娘弹琴助兴。
然后她便发现,所有官员,都是按照陆沉当时放在桌子上的枣子来任命的。
一个都不差。
忽然觉得可怕。
偶尔,陆沉也会来凤鸣楼听瑾夏儿弹弹曲儿。瑾夏儿望着他,一脸的闲淡,甚至还会问问自己这些年过的怎么样、缺不缺钱花之类的。
然后有次,瑾夏儿也问陆沉,“公子这几年又过的怎么样呢?”
陆沉淡淡说道,“还和以前一个样。”
那就是过的不好了。
这天,陆沉又来夕晖阁。一杯茶喝完,抬头,一个穿着灰色儒服的先生便到了。
陆沉起身,注视着这先生。二人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先生抱拳道,“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宛阳兵变陆公子可知?”先生开门见山问道。
陆沉微微点头。
“今日来就为此事,谭某祖籍宛阳,犬子代某回乡祭祀,却逢兵变,至今生死不明,听谢大人提过,陆公子在宛阳有一路镖局……”
陆沉道,“谭大人自有通天的本领,哪用得着我一庶民?”
谭为渊沉吟良久,苦笑道,“殿下,你又不是不知。”
他谭为渊,贵为首辅宰相,却是无法救自己的儿子的。
宛阳大乱,一个宰相,首先要做的是安抚军心、是保住当地百姓。
倘若现在不管不顾的先派人去救自己的儿子,便会被天下人耻笑。
但是,儿子毕竟是儿子,天下有几个人又能先公后私大义灭亲?于是谭为松想到了陆沉。
最终,谭为渊反复恳求。陆沉便作思忖道,“宛阳那路镖局自从兵变就断了消息,也罢,我亲自去一趟。”
“那就有劳公子了。”谭为渊一拜。
“只盼陆某今后有劳先生的时候先生莫要推辞。”
然后,让我们把镜头转向皇宫。
皇帝李阖也正在为宛阳兵变所头痛。
这年全国各地大旱,尤其秦州,一年内未下过一场雨,粮食颗粒无收。百万灾民朝豫州逃荒,其中有强盗无赖者、七八成群成伙、一路抢掠,渐渐壮大,便成了流寇。
当流寇经过宛阳时,趁守防空虚,杀了当地的通判守将,占领了整座城池。
李阖坐在紫宸殿上翻看着摞摞公文,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