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感觉到贺平安整个人贴在了自己后背上,轻微的呼吸蹭的脖子痒痒的。
贺温玉眉头微蹙。哪有这样的,搓澡到一半还能睡着。
把趴在自己背上睡着的弟弟抱出澡池子、匆匆忙忙的洗完澡、换上新衣服、然后帮弟弟也换好。
其实这个时候贺平安的个子已经不比贺温玉矮多少了,于是贺温玉把贺平安抱回房间简直废了半条命。
刚想把弟弟扔床上,却发现自己的衣领被对方死死抓住。贺温玉想扳开贺平安的手,结果睡梦中的贺平安说起了梦话。咿咿呀呀的,也听不懂在说什么。
叹气,“以后不许让人担心了,听见没?”
第十九章
一大早,赵奕之就来看小平安。推了门进来却发现床上睡的是两个人。
行云流水的墨发交织在一起,从枕头上堆下来,一直垂落到床边。哥哥睡外面,弟弟睡里面。被子被弟弟踹到了一边,但是又觉得冷,于是脑袋紧紧地钻在哥哥的怀里,哥哥低着头,下巴轻轻抵在弟弟的脑袋上。两个人都穿着整整齐齐的中衣,只露出四只雪白的脚来,细细白白的脚踝,粉粉的脚尖……看的赵衙内那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啊。
“嗯……”哥哥睡得浅,微微张开了眼,原本冰玉相叩一般的声音又加了三分慵懒睡意,“是赵公子啊。”
赵衙内听得心头一酥,忙陪了个献媚般的笑脸,“天色还早,接着睡、接着睡。”
出了门,赵奕之就觉得自己真不争气。昨天才决定以后再也不去理会贺温玉这号人的,今天就又被迷得颠三倒四献媚讨好了。
于是,平安也算安生了几天。
只是脖子上的瘀痕老不见好。赵奕之都担心他会一辈子留疤了,便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谢东楼。
前文提过,谢东楼家以前是行医的,而且自从他当了官成了“谢青天”、“谢相公”,他家的卖的药就被传的神乎其神,简直吃了就可以立刻起死回生长生不老。
赵奕之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领着小平安去了谢府。
谢东楼把食指中指压在贺平安脖子上按了半天,便问道,“你们从哪请的庸医,他这伤的是内里,开的药却都是治表皮的,气血不畅那能是涂涂金疮药就能治好的?”
“啊?怎么一回事儿?严重吗?”赵奕之忙问道。
“严重倒是不严重,只是这脖子估计得一直紫着了,平时走路也得悠着点儿……”
“那不是要当一辈子吊死鬼了……”贺平安绝望道。
谢东楼被逗笑了,“其实也还有得治,说起来掐你脖子这个人真不简单,别人掐人都是随手掐的,他却是按着经脉掐下去的,一招就伤了你两条主脉。除非找个内功底子厉害的人,天天替你舒缓经脉,要不就当一辈子吊死鬼把哈哈哈。”
“内功底子厉害的人上哪儿找啊!”小平安和赵奕之异口同声的问道。
“额,其实我就认识一个,只是脾气怪极了,也不知肯不肯帮你。”
当陆沉再次见到贺平安的时候,顿时有一种无力感。
如果他会英语的话,一定得吐一句槽,How old are you……
贺平安的反应却是十分激动的,“是他!是他!就是他!差点就把我给掐死了!”
谢东楼和赵奕之都以一脸“哎呦喂这是什么神展开”的表情愣住了。
“但、但是后来我们又和好了,还、还一起放了花灯。”
于是某两人表情自然过渡成“我擦类接着还有神转折”。
贺平安却不知道其他人的心里变化,他指着陆沉继续说道,“你、你看吧,恶人总会有恶报的、你掐了我,所以现在就不得不替我疗伤,所、所以说以后下手前一定要知轻重,不、不能一句话没说完就把人家的花车劈成两半,或、或者差点把人家给掐死。”
陆沉内心深处的无力感又加重了一分。
一句话不停的在他脑海中回荡——
我什么时候答应帮你疗伤了,我什么时候答应帮你疗伤了,我什么时候答应帮你疗伤了,我什么时候答应帮你疗伤了,我什么时候答应帮你疗伤了,我什么时候答应帮你疗伤了……
于是,陆沉就开始帮贺平安疗伤了。
每日申时,贺平安准时来谢府,陆沉会坐在书房等着他。
拨开墨发,露出白白细细的脖颈,当初掐人的那只手点在经脉上,缓缓将内里推送。
贺平安老老实实地趴着,用手指玩弄着被拨到脖颈前的鬓发。
虽说自己的伤正是这个陆公子造成的,但是一次一次的来,平安还是些不好意思了。因为陆公子看起来很忙,每天却不得不抽出时间为他疗伤。
其实,他当初若是没把人家掀翻在地上,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原先觉得你是个坏人,现在却觉得你是个好人。”平安认认真真道。
半天,陆沉回答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坏人,只是你遇见我的时候,恰巧遇对了地方。”
当时只道是寻常。
许多年以后,陆沉才知道自己说的是有多对。
每每他回忆起来,便庆幸、自己是在重阳节里最繁华的一座桥上遇见了贺平安。
游人如织、灯火辉煌。
所以,他们才一起写了诗、放了花灯。
倘若,换个偏僻点的地方相遇,一个这么阴鸷、另一个又那么固执,自己会不会杀了他呢?
想一想都心有余悸。
可是,此刻的陆沉才不会想到这些,他一边不耐烦的给面前的少年疗伤,一边思考着一统天下之类的事儿。
日子便这么匆匆度过,重阳过了是寒露、寒露过了是霜降、霜降过了便立冬、立冬过了是小雪……天气渐渐变冷,斑斓的东京城渐渐银装素裹,然后啊,就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