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瑾夏儿姑娘的自卑,十次有九次都是因为自己最好的姐妹云烟。
云烟、云烟,人如其名,飘飘欲仙,是凤鸣楼上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多少富家子弟为了换她一笑而一掷千金。
瑾夏儿善琴、云烟善舞。两个人总是可以配合的天衣无缝。
但是,大家注意的往往是长袖善舞的云烟姑娘,瑾夏儿姑娘不过是陪衬罢了。
好了,人物也介绍完了,下面我们就以这位名叫瑾夏儿的姑娘的视角来讲故事吧。
瑾夏儿姑娘弹琴的地方叫做夕晖阁,瑾夏儿喜欢这个名字,更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地方有一个轻轻的白纱帷帐,把瑾夏儿姑娘和她的琴都围在了里面。这样,外边的人都看不清瑾夏儿,而由于阳光的照射,瑾夏儿却看得见别人。
瑾夏儿是喜欢观察别人的,来来往往的客人们,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相貌、嬉笑怒骂。既然自己永远也出不了凤鸣楼,看看别人的故事又何妨?
此刻瑾夏儿观察的是朝廷的官员——他便是谢东楼。
这男子,斜躺在美人儿堆里。右手执扇,左手一白玉樽。相貌,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好看的眉形宛如墨画,一双杏眼儿顾盼生辉,鼻梁挺直俊秀,唇瓣仿若含朱似笑非笑。
身着玄黑色的直裾,罩一层乌纱,金丝绣线隐隐约约。腰间的玉佩碰撞清脆,挂在一旁的紫金鱼袋显示着朝廷大员的身份。
原本厚重正式的服装,却偏偏穿了个万种风华。
美人儿们一个一个的向他劝酒,他毫不推辞,杯杯一饮而尽。
瑾夏儿细细观察着,春晖、昭华、秋月、惜瑕……都是最漂亮的姑娘,带着最漂亮的步摇簪花,红颜绿鬓交相映、玉脂粉面蕊芬芳。仿佛比美一般,都依偎在这男子的身旁。
这时候云烟姑娘也来了,穿着平平常常的青色衣装,面色素白、不施粉彩。却把这一屋子的美人都比了下去。
铅华弗御,清水无香。
云烟姑娘皱眉,她对谢东楼说道,“你,莫要醉了。”
谢东楼笑道,“那姑娘猜我是醉了还是没醉?”
云烟一怔,道,“我管你是醉与不醉。”
谢东楼似笑非笑地看着云烟好久,然后道——
“云烟姑娘,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我吗?”
云烟姑娘整个人都呆住了,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两下。
哪有人这样的?还没问过人家喜不喜欢自己,反而先问人家可知为何喜欢自己。
“你当然不知道。”谢东楼继续说道,“其实你也在想,自己为何会喜欢上我这样的纨绔子弟?”
满屋鸦雀无声,只有瑾夏儿默默继续弹着琴,轻叹一口气,她知道,这男人,最擅长的就是猜人心思。而且最喜欢卖弄自己猜对了别人的心思。
“来来,云烟姑娘,让谢某来帮你分析一下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云烟像木人一样呆呆地站着,一语不发。
“姑娘第一次见到谢某,是在去年的中元节上。当时只道在下是个疏狂之辈,并未在意。第二次,姑娘旧疾复发,在下一副药便医好了姑娘。姑娘心道,如此纨绔子弟怎么会懂医术?一定是刻意卖弄。所以,姑娘就以为谢某喜欢上了姑娘,殊不知,其实却是姑娘对谢某上了心思。第三次,谢某在夕晖阁做词一首,姑娘把它谱成了曲,却不好意让人知道。第四次,和姑娘同住的瑾夏儿姑娘无意中弹了此曲,被谢某听见,谢某不知此曲是姑娘做的,便夸她弹得可真好。姑娘生气,好几天没理瑾夏儿姑娘。心中,却还有些许其他期盼。第五次,是在花朝节……”
……
就这样,谢东楼把一个女子内心深处的想法变化一点点娓娓道来。
这些心思,竟连云烟自己也不如谢东楼看的透彻。
结果可想而知。
云烟姑娘红着眼跑走了,其他姑娘也纷纷去劝。
瑾夏儿是琴师,却是不能扔了琴去安慰云烟的,只好继续弹琴。
于是,夕晖阁里只剩下了瑾夏儿与谢东楼。
瑾夏儿不动声色地弹着琴,心中却道,这男人也忒过分了,不过图一时口快却置云烟与不顾。
“我才不是为了图一时口快的。”谢东楼笑道。
瑾夏儿一怔,隔着一围白纱,这人却又猜中了她的心思。
“云烟姑娘现在只是喜欢谢某,还没有爱上谢某。若是再过半年,云烟姑娘定了心思,恐怕便是误终身了。”
那做法也不必如此极端。瑾夏儿心想。
“可云烟姑娘心思高傲,你以为好言相劝便能好说好散?一定要激她才行。”男子下来罗汉床,满桌的狼藉只得自己收拾,自作自受地苦笑。
这天是京城大小官员聚会的日子,地点便是凤鸣楼,谢东楼是常客,就早来了一会儿。
渐渐地,其他官员也来了,每来一人都免不了要和谢东楼恭维几句。许多的党派争执、勾心斗角也便藏在这一句句的恭维寒颤之中。谢东楼需要一一分辨,并且以最巧妙的方式来回复。
繁忙的公务外加不知检点的生活,男子的脸上有着些许倦意,鬓间的发丝也乱了几根,但眼中却依旧含着笑意。
这些都在瑾夏儿的眼中。
男子忽然回身对她笑,虽然疲惫,却如往常般打趣道,“不知瑾夏儿姑娘又观察到了什么?一会儿可定要请教。”
被这男子猜透心思,瑾夏儿已经习惯了。
第一次见到谢东楼,这人突然走过去,掀开她的帘子,含着笑,问她,“你在看什么呢?”
吓了瑾夏儿一跳,就觉得这人可怕,隔着帘子也能猜出人心思。
接触的日子长了便也习以为常,这男子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却并没有恶意。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