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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相见即眉开_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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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怀德接着说道,“自古立长不立幼,我扶持十三爷做了皇帝这毕竟是不合规矩的,便是到了大臣那里也不好交代。”

  众人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闪过。

  “所以还请诸位主子帮个忙,随先帝爷去了罢。”

  说罢,刘怀德甩袖牵着李松鹤出了思贤殿。

  身后几个太监把思贤殿的门关上,随后便是惊天的惨叫。

  原本的天潢贵胄们,此刻被几个太监拎着刀,如猪狗般屠杀。

  李鹤松只听得见声音,先是下贱的求饶,然后是绝望的咒骂,再然后是恐惧的哭叫,之后,便只是死前下意识的、毫无意义的嘶喊。

  这些人死的也忒没骨气了,李鹤松心想。

  “阿父,我今天还回怡然殿吗?”李鹤松问道。

  刘怀德一愣,“你叫我什么?”

  “阿父。”孩子脆生生的又叫了一声。

  刘怀德拍着他脑袋笑道,“主子现在是皇帝了,还回什么怡然殿?快随咱家去紫宸殿。”

  之前,刘怀德曾经让那个三岁的小皇帝叫他“阿父”,那孩子不肯叫,于是就“夭折”了。

  这事李鹤松还是知道的。

  紫宸殿内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是留得石板地上浅浅血污一行。

  “天子坐那。”

  李鹤松顺着刘怀德手指的座椅走去,坐好。

  整块沉香木精雕而成的座椅散发淡淡清香,黄绒布相衬又添几分贵气。椅子很高,李鹤松坐在上面两条腿便在空中晃荡。

  他心想,自己的父皇,大概昨天就是死在这里的吧。

  刘怀德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地上的血迹这孩子一定是看见了。

  但还是没哭没闹,而且听话的在龙椅上坐好。

  细细打量这孩子,长得可真好。像他母亲,当年名冠京城的美人。

  而且不像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那样多动,坐的规规矩矩的,两只手顺从的搭在膝盖上。

  “主子倘若不会难为奴才,奴才自然也不敢得罪主子,您说是不?”刘怀德笑道,面目竟真的像一个慈祥的老人。

  “怎会教阿父为难?”李鹤松学着那太监的样子笑道。

  脑海里,方才哥哥们的惨叫声还在回荡。

  如履薄冰。

  之后李鹤松的生活便是这四个字的真实写照。

  刘怀德心情好的时候对他确实也不错,把他抱在腿上,让他“阿父”、“阿父”的叫着,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这是爷孙俩尽享天伦之乐。

  刘怀德心情不好的时候却是可怕的。这个太监性格很奇怪,权倾朝野、心狠手辣,但却总是以一副慈祥老人的面目示人。没人见过他真正发火,也许此刻还谈笑着,下一刻便命人杀了你。

  李鹤松却知道,刘怀德其实不是脾气好,相反,他很容易发火。只是他发火的方式和别人不同。别人生气会怒发冲冠、会破口大骂,而刘怀德生气却只是笑,笑的越厉害他就是越生气。倘若平时他对你不理不睬,这时候却忽然迎上来笑着对你说了一句敬语,那就要当心了,这是他想杀你之前的信号。

  虽然知道这些,李鹤松仍然在某些时候猜不出这个喜怒无常的老太监究竟在想什么。比如刘怀德突然让他去拜见祖宗,见他跪下便转身离去,刘怀德不让他起来他是不敢起来的,于是跪了一天一夜。期间,自问这段时间都没惹过这太监生气。第二天早上,太监过来,假惺惺的惊呼一声,“主子您怎么还跪着呢?”说着把快要晕过去的李鹤松抱回紫宸殿。

  还有的时候,正谈笑中,刘怀德突然一口痰吐在了李鹤松脸上,李鹤松也不擦,继续和他谈笑。刘怀德也仿佛没看见一样。

  李鹤松十二岁生日的那天早上,刘怀德叫人给他换上华丽的朝服。想看着自己孙子一样看着李鹤松,叹道,“天子又长大了一岁。”

  李鹤松笑眯眯的“哎”了一声,心里却明白,等到自己长大到一个刘怀德认为控制不住的年龄时,这个太监便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杀了再立一个。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十二岁的李鹤松,花了六年时间,终于布好了一个局。

  剩下的,仅是观看罢了。

  三月,秉笔太监徐惠与大太监刘怀德彻底决裂,带着二十四衙门下他掌管的那九个衙门与刘怀德分庭抗衡。

  四月,一时惊动全国的私盐案破获,随着右仆射张庭阁的落马,浙党大小所有官员被一网打尽。而刘怀德祖籍浙江,浙党正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

  五月,静州兵变,大小起义军纷纷打出了“除国贼、清君侧”的旗号向京师袭来。

  六月,李鹤松的叔叔冀阳王李阖离开封地,率大军来京救驾。

  ……

  其实刘怀德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但是,他依然要面不改色、临危不乱。

  大殿外面,徐惠手下的叫骂声从来没有停止过。刘怀德端起一杯清茶,不言不语。

  转头看着自己身旁十二岁的天子,低眉顺目的坐在龙椅上。

  刘怀德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孩子,只是不知该怎么去怀疑。

  比如静州的兵变,总不可能是这个每天连紫宸殿都没踏出过的孩子干的吧?

  当然,李鹤松与李阖叔侄俩曾在前年中秋宴,也就是刘怀德大醉的那个晚上抱头痛哭并发誓定惩国贼的事情刘怀德是不知道的。

  李阖带着李鹤松的血诏去找静州太守的事情刘怀德也是不知道的。

  当时,他还问李鹤松,“天子的手指怎么破了啊?”李鹤松笑眯眯的说是拣碎瓷器时割破的。刘怀德拍拍他,示意他可以出去玩了。看着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又怎会想到,这孩子会咬破自己的手指,来写一道字字诛心的血诏?

  联合李阖、写血诏是李鹤松干过最大胆的一件事了。其他时候,他不会轻易出手,更多是在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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